因如果有一颗星星坠落，
我希望能回到曾经我曾爱过的时光。”
好吧好吧，高嵘心想，这世间情歌千千万万，哪有那么幸运，就能找到一首适合他们的歌。
他瞥了一眼副驾驶座。池兰倚穿着一件蓝色大衣坐在那里。小艺术家眸光缥缈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像挑剔的他在人海中寻寻觅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玻璃一样的池兰倚，还会天天和池兰倚吵架一样。
像是给足了自己理由似的，高嵘点开这首《theache》，开车驶离工作室。
扑打在玻璃上的雪花让他想到了上辈子。在池兰倚33岁之前，他也是这样每天接他上下班。
“我发现你最近都没找司机来开车了。”池兰倚说，“在我们吵架之后。”
高嵘的眼神又飘忽了一下。他说：“你是在担心我破产么？那倒是不至于。无论如何，该给我们公司的投资，我总是能给得起的。”
池兰倚：“切。”
池兰倚又不优雅、又开始没素质了。高嵘看着被雨刮器刮下的雪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动了动：“你最近不也总是跑到副驾驶来坐么？”
“你开车技术太差了，还要在下雪天开车。”池兰倚恹恹地说，“下个路口最左道汇道到高速路上。”
是因为高嵘开车技术太差了，还是因为池兰倚想要给他当副驾驶，害怕他再出车祸？
“为何我们此生只有一次机会，
曾经的一切都无法挽回，
所以我尝试忘记所有我曾爱过的时光”
“为何我们总是忆起美丽的谎言，
最终我们将后悔上一辈子”
汽车驶入公路。但他没办法问出这句话。
提到车祸，池兰倚一定又会崩溃。
“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么？”高嵘说。
还好，他们还有一个公司。
一个为了池兰倚的艺术建立的公司。
“嗯……香水做得不是很顺利。”
池兰倚在氤氲暖气中回答，眼神更加飘忽了。
“是原料的问题吗？还是量产的问题？”高嵘说，“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你只需要调出你喜欢的味道。”
“不是……别说了，就是我自己调香的问题。”
池兰倚很抗拒提到这个话题似的。
他的完美主义病又犯了么？高嵘想。他不想用大吵来管池兰倚了，他得用其他办法来掐灭池兰倚再度借酒消愁的可能。
“之前谢能的事……让我在考虑收购一个更专业的营销公司。这些营销公司很厉害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高嵘说，“我会让香水大卖的，无论它是什么样的味道。以后你走在A城的大街小巷，都会闻到你调出来的香气。”
“……”
“……？”
“谁会好意思把那种香水喷出门……”池兰倚红了脸。
高嵘：“？什么味道？”
池兰倚：……
汽车到家，池兰倚又先从车上下来了。他还是不记家门密码，站在门口，有点不耐烦地等待高嵘。
高嵘停好车。远远地，他看见池兰倚站在家门口的模样，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真好啊。
池兰倚已经重生了，却还是那么依赖他。
不只是他的计划成功，把池兰倚养废了……也是池兰倚重生后，竟然心甘情愿地做他的生活小废物。
“我不想在我梦里看见你的模样，
我知道我们都无法创造出时间机器，
是时候让我试着清醒过来了”
高嵘掏出手机低头开门。池兰倚听见他说：“说实话，我打算去工作室闻闻那个香水是什么味道了。”
“？！”池兰倚睁大眼睛，“你不是说好了，不管工作室的事……”
“是啊。但这关系到公司来年的生产计划，作为事务主理人，我来看看设计师的成果，没什么过错吧。”高嵘振振有词。
细雪飘落的圣诞节，他们站在客厅里，一个比一个有道理。池兰倚别开眼道：“你有空关心香水，不如关心一下下个系列……我已经延期一个月了。”
“为什么？”
高嵘在明知故问什么。池兰倚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催这个吗？我一拖，你就问我做好没，还要做多久，要不要给我找素材……”
虽然做完了，也会一直夸夸就是了。
高嵘道：“我这辈子可没催过你。是不是又记混了？小笨蛋。”
池兰倚：……
高嵘道：“在知道你重生之前，是因为我想，这辈子你不用太努力。我会让你不需要努力也能获得成功。如果你愿意做一只被我豢养的金丝雀，就更好了。不上班，窝在家里，每天做做你喜欢的小手工，我下班时过来亲亲我。”
池兰倚：……
他的脸诡异地红了，声音小小的：“你想得美。”
高嵘：“那想得再美一点，我还希望你身体健康，长胖十斤，性/欲旺盛。每天我下班后你亲完我，就缠着我要和我做/爱。有时候撞着你的屁股，感觉没肉，怕你疼都不好意思用力，没爽几下就草草了事了。”
池兰倚：“…………”
他的脸色由红变黑了。矜贵的艺术家上下扫视高嵘一眼，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冷气：“你自己去买个飞/机杯吧。”
他转身要上楼，高嵘说：“但确认你已经重生后，我改变了想法。”
“……”
“作品是艺术家的灵魂。比起让你获得成功，我开始更想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要表达什么……尤其是在昨天，我整理你的奖牌时。那些评委嘉宾们一个两个，都能说出我说不出来的话。他们说我在商业上富有才华，但在艺术上，我也不过是个在你的世界之外的普通人。”高嵘说着，苦笑一下，“或许我也退步了吧，变成了更幼稚的模样。”
“……”
“池兰倚，我了解曾经的那个26岁的你。我知道你想要自由，想要打破规则，想要成为先锋，想要成功。你随时随地都在改变自己的想法，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也像一个优雅的酷小孩。在你32岁时，我们开始有矛盾，在你33岁时，我们开始吵架，在你34岁时，我们开始分居……直到你36岁那年，我们开始打离婚官司。我们还在做一个品牌，但我渐渐地开始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了。”高嵘说。
“你的这件礼服，是从哪场宿醉中得到的想法呢？你的这个系列，又是哪次精神崩溃时产生的幻觉呢？在你的艺术上，我总是很笨。我只能知道何时何地你在做什么，如果在你身边，我还能知道它是为什么。可不在你身边的，只看着你的作品的话……我读不出那些隐喻，我只能知道，你精神激昂，而且不开心。”高嵘说，“就像……我也不了解现在这个26岁的你，在做什么。”
“……”
“你愿意给我……你的商业伙伴一个看看，你做了什么的机会吗？”
高嵘是个很自信的人。前世今生都是。他习惯了用骄傲的一面去获取合作或成功的机会。
可他在自己面前，说他很笨。
就像在旁人面前优雅、自由、不食人间烟火的池兰倚也说，他很脆弱。
但是……
“说到底，你还不是想闻香水。”池兰倚说，他的大脑飞速地转。
两瓶香水，一瓶很甜，一瓶很……这两瓶都不能让高嵘闻。
高嵘：“哦，你好聪明。”
池兰倚的心跳个不停。他继续往楼上走，却状若无意般地回头道：“这样吧，你要是能帮我找出工作室的叛徒是哪个，我就让你闻闻。”
扑通、扑通。
池兰倚想，他现在是不是看起来很高傲？
他又想，他现在是不是不该看起来，很高傲。
高嵘却看着他，挑了挑眉。慢慢地，高嵘说：“闻谁？”
池兰倚：“…………”
“香水，还能有什么！”池兰倚道。
他上楼了，知道高嵘盯着自己的背影在看。他回到房间里，背对着门。
抿着唇，苍白的唇角却渐渐勾勒出一个笑容。
他忽然开始感谢，在高嵘和他摊牌失败后，在他还想要继续粉饰太平后，公司出现了这个危机。
他们都可以不放下自己的骄傲，却都有了能和对方继续聊聊的理由。
即使他们之间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隔着千山万水。
“说实话，
我真的希望能在我梦里再见到你，
我再次尝试着苏醒。”
《theache》温柔的曲调在脑海中不断地回荡。池兰倚在床上抱着自己，闭上双眼。
这一夜的梦里，不会有梦魇出现。
高嵘站在楼下。他关掉了客厅里的灯，手里握着池兰倚随手丢掉的围巾。
今天是没有复仇的一天。
可他居然很高兴。
一定是因为池兰倚脸红了，所以他才感觉自己这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