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嵘不会是故意的吧。看见他来调查了,就故意给池兰倚吃好的,好放松自己的戒备心。说不定私底下高嵘整天就给池兰倚吃折耳根。表里不一的男人就这点最坏,否则池兰倚之前怎么会突然问高嵘是不是真心爱他呢。
池兰倚:“昨天吃了帝王蟹,前天吃了星月鳕鱼,大前天吃了一些菌子,我认不出来。”
巫樾:……
不是吧,吃那么好。恨了。他一个模特周末去聚餐,连tapas都不敢多吃两碟。
而且池兰倚又不是模特,这世上总不能存在一种喂胖设计师来报复他的可能。巫樾想了想又觉得太崎岖了,谁花那么多钱买吃的来报复人,这不是神经病吗。
池兰倚上了桌。手铐的话题过去,缓了两个小时,他没刚才那么紧张害羞了,姿态非常自然。
巫樾还在观察。在他看来,这个餐厅里的一切都正常得不得了。座椅很软,点着的香薰蜡烛也很上等。池兰倚就在这时停止了动作。
池兰倚看着碟子里几乎完整的大虾,十分为难。他的手指上都是食物汁水,指尖不知道何处用力,有点狼狈。
——池兰倚根本不会剥虾。这就是高嵘故意弄了这道菜的原因。
他想要剥虾,就得让高嵘帮他。
“高嵘。”池兰倚擡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你可不可以帮我……”
不等他说话,高嵘已经把池兰倚的盘子拿了过来。
他低着头剥虾。巫樾坐在旁边,一边努力剥壳,一边看着他把剥好的虾拿给池兰倚,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
不是,这虾味道可真鲜啊。巫樾虽然震惊,味蕾却还在幸福地想着。
一场晚饭就在高嵘给池兰倚剥虾中无声地度过。池兰倚和巫樾说了一会儿话,巫樾难以把自己的眼睛从高嵘身上挪开——高嵘不常和池兰倚的朋友们交流,这还是巫樾第一次和高嵘池兰倚一起吃饭。
这哪是那双资本家的手啊!
直到池兰倚吃完了高嵘才开始吃。临下桌前,高嵘打了个电话,让仆人过来收盘子,又对池兰倚说:“别走。”
一句冷冷的话,让巫樾也僵在了原地。
然后他就看着高嵘拿出手帕,擦干净了池兰倚的手。
巫樾:……
池兰倚低着头笑了。忽然,他擡起头来,亲了一下高嵘的下巴。
眼睛亮闪闪的。
高嵘怔了怔。很快,他低声道:“一嘴胡椒味。”
“我又没亲你的嘴巴,你怎么知道有胡椒味?”池兰倚说。
高嵘说:“有。”
池兰倚“哈”了一声,不理他了。
池兰倚转头跑去巫樾那里了。高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抿着唇。
直到他看见两个人都进了房间。他才偏过头,自己也没注意到似的,微微地笑了起来。
“行了,是我自作多情了。”巫樾在沙发上大叫,“你们就继续秀你们的恩爱吧,我回家去了。”
“你不想多留一会儿吗?”池兰倚说。
“留下来被你们闪瞎狗眼吗?下次吵架再叫我。”巫樾道。
池兰倚去盥洗室了。巫樾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他甩着手里的撬棍,脚下却踩到了两个东西。
啊哦。
是池兰倚的药瓶。
巫樾顺手把那两个药瓶捡起来,手中的触感却让他一惊。这两个药瓶里空空荡荡,一枚药都没有。
可池兰倚上周才去看了医生……巫樾忽然有了个恐怖的想法。
池兰倚不会OD了吧?
在圈子里,会OD的模特和设计师都不在少数。更何况池兰倚这样本来就有长期病史、又成就卓越的,童年时的暗伤和名利圈的一切最能毁掉一个才华横溢又敏感的人。联想到池兰倚少时被治疗的经历,巫樾心中一抽。
还有他藏起来的药……转头看见池兰倚不在,巫樾用手机赶紧拍了一下那个被他藏起来的药瓶的照片。
“砰。”
池兰倚回来了。巫樾下意识地把手机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巫樾,谢谢你来看我。”池兰倚温柔地说,没发现巫樾在干什么。
他的语气空灵、欣悦,像是一个兴高采烈的少年。
巫樾的鸡皮疙瘩却在那一刻冒了起来。
他看向眼前这个房间。柔软的沙发,芬芳的绿植,色泽迷幻的收藏品,具有独特设计感的吊灯,还有套着毛茸茸的家居服,在里面坐了几天的池兰倚。
一切都像是在向他说一句话。
——他现在很好,一切都非常正常。
非常刻意。
……
“巫樾来了,你高兴吗?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多邀请一些朋友来家里玩。”高嵘说。
池兰倚窝在沙发里,有点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高嵘不在意。他摸了摸池兰倚的头发,问池兰倚:“药吃了吗?”
“还没有。”
“我给你拿水。”
在高嵘离开房间时,池兰倚从沙发上起来。
他从角落的药瓶里拿出两颗药。在高嵘回来后,他用水把它吃了下去。
高嵘看见他吃药就放心了。他拍了拍池兰倚脑袋,道:“好好休息。我一会儿还要走。”
“你要去出差?”
“就一天,明天傍晚回来。”高嵘温和地说,“我知道你最害怕一个人在家里。”
池兰倚低头嗯了一声。他说:“你早点回来哦。”
高嵘又笑了。他给池兰倚收拾了一下活动空间,又对池兰倚说:“早知道应该早点去看医生的。你这周都没有做噩梦了,对吧?”
“没有了。”池兰倚摇摇头。
池兰倚看起来有点晕乎乎的。高嵘于是道:“你早点睡,我走了。”
“嗯。”池兰倚说。
高嵘走了两步,他还是放不下心。想了想,他又对池兰倚说:“别担心。”
“即使你以后不做设计了,我也会养你一辈子。”他说。
池兰倚没再回复,他垂着眼眸,像是马上要睡着了。高嵘也不走,他坐在池兰倚身边,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脑袋。
他等到池兰倚睡着,才离开。
半夜,窗外又开始下雪。在一个人的家里,池兰倚又从床上醒来。
他迟钝地看了看天花板,有点想吐。他捂了一会儿嘴,感觉26岁至33岁的那段记忆,又变得破破漏漏了一点。
就这样吧……这样很好……他告诉自己,发现高嵘把外套留在他身边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外套抱在怀里,试图让自己睡下。
心中的焦躁感,却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终于,他忍不住爬了起来,把被子扔到一边,枕头全部被他踹了下去。在轮到高嵘的外套时,他顿了顿,又把它捡起来,放到床上。
他扑到投影仪前,把它打开,一遍一遍地看着那些秀场集锦,那些空间设计……他看得眼花缭乱,头晕又想吐,可就在那对头脑的折磨中,他好像又有了新的想法。
它太细微,太抓不住,太……需要一点刺激源。
就在这时,手机动了动。
发信人是石青。
“我明天就要离开A城了,有空见一面吗?”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