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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潮水吞没 “昨天九点,我向所有人宣布……(1 / 2)

第23章潮水吞没“昨天九点,我向所有人宣布……

池兰倚停了一下。高嵘就在这时道:“前面地上,有个插头。”

那无主的插头就横在池兰倚脚前的位置,按他方才的样子再走一步,他的脚就会踩到那尖锐的金属上。

“哦。”池兰倚收回了脚。

刚才,他是故意要踩到那个尖锐的插头上的。

而他成功了,高嵘开口了。

“这不是我在这里的,唯一的房间。我还有一个房间,是少年时住的,这里只是我长大之后住的房间。”高嵘道,“……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池兰倚对自己说。他道:“我昨天怎么啦?”

“你在下楼时昏倒,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昏倒……我记得宴会太吵了,我到二楼去透透气。下楼时……我的头很痛。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池兰倚努力做出在回忆的模样。

而高嵘在这时,转过了头。池兰倚后退一步,他看见高嵘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身影。

从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到养尊处优的苍白皮肤,再到那双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手。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瘦弱的青年、或者少年。他腹部扁平,缺乏腹肌,屁/股也因为挑剔的饮食称不上翘,臀和腰用手就能握住,只有腿长这一点很有吸引力,就像是一个因为遗传基因而幸运的个子很高、却因为不爱吃饭而发育得不好的、会满街游荡、或者找个角落恹恹地看书的青少年。

很难被大众视为性/感的身材,只有一些有着超常癖好、掌控欲倾向过度的人会欣赏这种看起来很容易就能被/操/死的纸片身体。

然而,在这具身体里,却有一个超乎寻常的,聪明敏/感、骄傲又自我怀疑、却固执己见的大脑。

高嵘最终将目光落在池兰倚光/裸的脚上。那双修长的脚踩在人来人往的地毯里。

就像它的主人——不计后果,随心所欲。

“先把拖鞋穿上吧。”

“哦。”

池兰倚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高嵘让佣人把一双新的拖鞋拿进来。

佣人把拖鞋放在池兰倚脚边。高嵘移开目光,听见池兰倚说:“你的手好像被擦伤了,疼吗?”

他坐在沙发上,眼睛很大。如今裹着白色的毯子,下巴被遮住,那双眼睛就显得更大了。

他看着高嵘,好像很担心。

像是有闷闷的雨点在玻璃窗外凝聚。高嵘听见自己幽幽地叹了口气。

仿佛窗边升起了列车行驶排出的白雾。轨道漫长,尽头是黑暗的密林。

“把鞋穿上吧。”

“好。”

池兰倚低头穿拖鞋。明明是把脚放进去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此刻他竟然一下子没穿进去,还把拖鞋踢到了旁边。

他看向高嵘,表情依赖:“我的拖鞋……”

高嵘果然把拖鞋捡了回来。

又是一次成功的依赖。池兰倚穿好拖鞋,擡头时,高嵘却在看着窗外。

“池兰倚,你听见下雪的声音了吗?”

“好像有。”池兰倚不明所以地说。

“那你现在还头疼么?”

“没有,已经完全好了。”池兰倚说,“我现在完全可以出去滑雪。”

高嵘却道:“我给你预约了一个检查。”

池兰倚停下:“什么检查?”

“脑部的,关于你头疼的问题。就在后天,一个全面的检查。”高嵘平静地说,“这两个月,你一直有些不太对劲,有时发呆,有时说些奇怪的话。你放心,我预约了最好的医生。”

池兰倚立刻道:“我后天晚上有聚会。”

“我们可以检查结束后一起去。”高嵘道,“你刚刚不是头疼得很厉害吗?”

“我已经不疼了。而且以前我没有这个问题。”池兰倚固执己见。

“所以突然出现问题了,才格外严重。你以前就不喜欢看医生。二十多岁时还能靠着年轻熬一熬,等到三十多岁时,你整晚整晚地都睡不好。”高嵘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非常痛苦的事,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了,“你必须去。”

“……”池兰倚的脸色阴了下来,“我不想去,我讨厌医院。”

他表现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但他知道,高嵘会让着他的。

可这次高嵘没有。

“池兰倚。”高嵘慢慢地说,“你究竟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

他定定地看着池兰倚,漆黑的眼眸像是在燃烧。

“你在害怕检查出什么吗?”

“我……”池兰倚嘴巴发干。

心跳得很快。

他把杯子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我就是不想去又怎么了!你明明知道,我很讨厌医院。你明明知道我爸妈把我送到那里去,我……”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点装出来的哽咽。可这次,高嵘竟然没有哄他。

而是渐渐地,开始发抖。

池兰倚愣住了,他暂停了伪装,问高嵘:“怎么了?”

高嵘不说话。池兰倚有点急:“我没有怪你。但你以后别逼我去医院了。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还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

“难道你知道?”池兰倚逗他,“又不是你的身体。”

“池兰倚,你知道什么?”高嵘忽然激烈道,“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让华晏他们带着你酗酒?你知道你还服用药物过量?你知道你还整天待在工作室里,白天黑夜颠倒?你知道你还这样折腾自己,让自己短命?”

“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有做那些事情?”池兰倚意一时心虚,但很快用更多的话淹没自己的心虚,“能轰轰烈烈地活到三十多岁够本,也好过七老八十在病床上茍延残喘。”

他忽然眼睛亮亮地笑了,“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最优秀的艺术家就是英年早逝的艺术家。乔尔乔涅、拉托万……说不定等我死后,我一张废稿都能拍出天价……唔!”

高嵘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他抓得很紧,把池兰倚的骨头都弄痛了。

他突如其来的霸道让池兰倚猝不及防。他放开池兰倚的手,又抓住池兰倚的下巴,开始玩命地吻他。

就像他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

池兰倚终于在亲吻之间有了一次呼吸的空间,靠在沙发上喘气。

他柔软顺滑的头发全乱了,嘴/唇湿润润地肿起,腰间的毛衣被乱糟糟地撩起来,露出苍白干扁的腹部。

而在那织细的腰间,几个手印红得鲜明。刚刚亲/吻时高嵘的手就这样一直往上捏。

下雪的声音的确没有从窗外传到室内。

雪只是再度落下了,就在他们之间,埋葬一切,无穷无尽。

高嵘盯着那手印,眼神暗了暗。

他把手又盖了上去。

池兰倚皮肤细腻,却在打颤。他太薄了,整个人,整个腰,都是。好像往下稍微用力按一按,就能隔着皮肤,按到他的内脏。

池兰倚喘着气,他低着眼看高嵘,眼睛湿淋淋的,像是下过雨的草地:“我只是开个玩笑……”

他轻轻地说。

“池兰倚。”高嵘忽然说,“不准开这种玩笑。”

“啧。”池兰倚笑了,“我记不住。这句话你记得下次我开玩笑时,再和我说。”

高嵘听见自己的牙关咔咔作响。

他不明白池兰倚已经重生,怎么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池兰倚不记得上辈子的池兰倚曾经为了所谓的“艺术”变成什么模样吗?池兰倚不记得他拔个牙,都要哭着求医生给过量的止痛药,非得高嵘在旁边一直安慰他的时候吗?

他又开始恨池兰倚了。池兰倚的死不悔改让他心痛。他想问他昏迷时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你上辈子到底为何那样对我?为什么这辈子明明重生,却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这句:“你那么喜欢开玩笑,那么……你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为了我哭?”

“啊?”池兰倚一愣。

“或者……你有没有为了我哭过?”

高嵘双眼沉重专注,不似活人,而似一只执着人间、久久不去的亡灵。

宁要剥皮拆骨,也要从他的骨骼血肉里挖出一个答案。

池兰倚一怔:“什么意思?”

高嵘似也为自己问出的话一愣,可他很快闭眼掩盖住神情:“你把英年早逝说得像个玩笑话。那我也开个玩笑,如果我英年早逝,你会为我流泪吗?”

“可以给我一个答案么?”高嵘轻声道,“池兰倚?”

池兰倚的身体却开始颤抖。他的头又开始痛,却努力保持平静,不让高嵘看出来:“你问这么不吉利的问题干什么。以你的生活习惯,你肯定会活得比我更长。以后我的遗稿拍出几千万,还得你去帮我继承遗产呢……哦,那是在已经结婚的前提下。要是我们那时候没结婚,在我死前,我会记得开个保险柜,把留给你的东西放进去的……”

“不准说这句!”高嵘如被刺激般,咬牙道,“池兰倚,你……”

在他声音变大的瞬间,池兰倚就把眼睛别了过去,躲着不看他。

高嵘努力平息自己。他闭了闭眼,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