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皇位不能落到东方代手中,不然不止你我,母后小若她们都得不到善终。”
“没有我,还有皇姐。”
“父皇不会亲自传位于我。”东方昭很是肯定。
她没说不止是她,就连驸马,因为她的关系,也被排除在外。她与东方潜本是一派,原本支持东方潜的人被称为旧太子一脉。她与他们本就关系紧密,让他们转头支持她,也非不可。
但那前提是——
东方昭不敢去想,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病重那日,皇帝谁也不见,寝宫之外,两方势力虎视眈眈,东方昭环视着剑拔弩张的宫殿周围,今日怕是要见血了。
寝宫内只有福公公一人在里间侍候,有何旨意也将由他代为通传。
瞥见一脸焦灼的东方昭几人,肃王不禁冷笑:“昭儿你一女子不回府相夫教子,倒是学人操劳起国事来了。”
东方昭不想同他争执,任他冷嘲热讽。
等了许久,终于听见东方潜入宫的声音。
他独自进去许久。
终于,东方潜出来了,他手上还拿着一份圣旨。
他径直走到太傅身前,将圣旨递到他手中。
太傅摊开圣旨,苍老的眸子看着他,看了许久,这才朗声宣读。
储君人选既不是东方代,也非东方潜,而是她。
东方昭怔了片刻,接过太傅递过来的圣旨,东方昭下意识往东方潜方向看去,她看到了,他常在袖中,还有另一份圣旨。
肃王自然信不过,他越过众人,强行闯入宫殿,昏睡的皇帝震怒,将他赶了出去。
后面的事东方昭快忘了,她记得自己迷迷糊糊被众人簇拥到东宫。她问闭眼假寐的弟弟:“父皇旨意不是这样,对吗?”
东方潜轻轻颔首,却仍是闭着眼睛,他太累了,这幅躯体整日没有精神。
“是你?”
“皇姐误会了。”
她不知道的是,病房中,皇帝同东方潜说的话有两个。
其一,他让东方潜自行拟旨,传位东方代。
其二,东方潜登基,诏书就在他病床下。
东方潜却有一个条件:“父皇,孩儿身体欠佳,只有一事还请父皇成全,孩儿自小得皇姐教导,若孩儿没能留下后人,孩儿想在孩儿死后,将皇位传给她。”
皇帝怔怔,许久,才沉重点头。
“父皇清楚,你吉人自有天相,以后定能觅得良医,一定能好起来的。”
东方潜笑了下,点头。
“孩儿还有一事相求,求一份旨意,若是未来不顺,孩儿不想皇姐因公主之身引人非议。”
同时在场的还有福公公,东方潜拟的旨意也得福公公过目,自然没假。
他只是将这份在他死后才会传出的旨意提早放出而已。
皇帝身体每况日下,因着储君之争尘埃落定,工部礼部都在着手新的事宜。
礼部尚书愁得眉毛都白了,他回家,夜不能寐,问身旁夫人:“历朝都没有女皇帝,这登基大典,该如何安排才好?”
夫人白了他一眼:“她先是皇帝,再是女子,历朝是何规格就如何操办就是。”
礼部尚书还是发愁,哪有这么简单,总得有些不一样的,不然如何彰显他们这一朝的不同。
只是让礼部尚书惊讶的是,工部那边竟然比他们更早竣工,明明他们那边还得重新裁剪龙袍,重新刺绣,那功夫可不止一星半点。
皇帝身体果然没撑多久,最后一面,他还是只召见了东方潜。
东方昭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可偏生,明明是她登上的这个位置,为何所有人只记得整日将自己锁在懿王府的东方潜。
自己当真如何都比不得出生就是皇储的他吗?直至后来东方代欺辱良家女的事,东方昭恍惚记起当年她还是公主时,她同东方潜的那段对话。
她找到那个女子,问她是否愿意为自己效力。她无法为她杀了东方代,却能让她站在东方代此生无法企及的高度,让东方代再不能轻视她。
东方昭没想自己也会遇上麻烦事,那便是选秀。
以往新帝登基不久总会迎来一场选秀,可以往官眷女子,很多早早就开始筹备入宫事宜。
如今她是女子,要选的自然是男子。
东方昭犹豫了,她不是好色之人,也不愿去触碰更多男人。虽跟驸马称不上多么恩爱,也是相敬如宾。
如今事实摆到面前来,她去慈宁宫见了成了太后的母后。
她问:“母后,我该选秀,选一些男子充盈后宫吗?”
“昭儿心意如何?”太后问。
东方昭叹气:“昭儿不知,昭儿想,应当是没有男子乐意入宫……”
“昭儿。”
东方昭怔然,不为充盈后宫,便是为了展示权势,为了平衡前朝,这个选秀她不愿也得选。
谢过太后,东方昭去见了驸马。
他如今是皇后,也是庆朝第一个男子入住后宫。世人或许会对他指指点点,但那又如何。
东方昭问:“你可后悔当初跟我同谋?”
见到谢琰犹豫,东方昭苦涩一笑,他们当年成婚前,她的目标一直是夺嫡,可真当这个位置由他人拱手相让。她却一点也无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她对谢琰道:“若不愿,我可放你归去,朝堂之上,你可还愿为我效力?”
谢琰摇头:“如今这样就好,选秀一事陛下也无需顾虑微臣,微臣没有异议,陛下如今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
她以为,她跟谢琰或许就该这样平淡一生。可没想一次刺杀,谢琰奋不顾身拦在她身前。
他道:“初见那日,我便觉陛下是不同的,怨只怨臣没有福气,不能目睹陛下大展宏图,往后的路,恕臣不能再相伴,只能陛下自己走了。”
东方昭只觉自己心脏空了一块,她握着他的手,直到那双温暖的大手逐渐冰凉,她才放下它,起身走远。
宫里后来又进了两个人,东方昭却很少进后宫,除了政务繁忙之外,更多是不想。
朝臣总拿皇嗣说事,可偏偏,朝局未稳,她不能有孕。
东方昭没想过要自己生孩子,她试探过给东方潜指婚,却无一不被他拒绝。
哪怕说只是让他留下子嗣,往后皇位给他子女,他也不愿意。
后来,东方潜好不容易愿意娶亲,却还是没有孩子。
东方昭将目标转向有孕的小妹。
但她没看几眼就将视线收回,皇嗣可以平庸,但不能蠢笨。
最终她还是到宗嗣选了两个孩子过继。
未来,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这江山能者居之,朝臣也没反对之理。
只是东方昭偶尔还会去控制的椒房殿小住,身处低微时需处处谨慎,高位也是冷得很。
东方昭偶尔还会想起谢琰,想起新婚之夜,他说:“殿下是不同的,殿下的视线不止着落在后宅这一方小地方,殿下未来无限。
也想起登基前,谢琰同她玩笑:“殿下日后登基,后宫佳丽三千人,殿下可还会记得年老色衰的微臣?”
“我不是好色之徒。”东方昭道。
“唉。”谢琰轻叹口气,“殿下都还没登基,便懒得应付微臣了。”
他笑了下道:“殿下都说不出后宫佳丽三千人,只爱微臣一人的话。”
她确实说不出,他们只是恰好合拍,恰好是彼此最佳选择罢了。
原以为平淡的感情,却在他奋不顾身为自己拦下致命一刀时突然沉重。东方昭没想过自己对他竟已情深至此。
每每午夜梦回,她时长梦到谢琰问她:“殿下,皇位冷吗?”
冷,特别的冷。
登基之后,她连母后宫中都去不得了,高处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