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太复杂,她一时很难捋清思路。
“我说,我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知道了。”他笑得温柔,“忘了问,你妈妈的个展还顺利吗?”
提到个展,沈棣棠立马开心起来:“很顺利!我明天过去帮忙。”
“这么期待啊。”
“当然!作品清单里有个系列就叫宝贝,里面是我从小到大的各种画像。”她眼镜亮晶晶的,“我记得有幅画叫《学步》,是画我学走路的样子,她晾干的时候没注意,被我踩了乱七八糟的脚印上去。她后来跟我讲,她本来气得够呛,拿起来一看,发现我踩的位置刚好没有破坏画作本身,还挺童趣,就留下了。”
“听起来好可爱,我也想看。”
“嘶。”沈棣棠抿嘴,“不行,有几幅画很可怕。”
主要指她婴儿时期光着屁股尿床和幼儿时期把活体彩色鸡崽整个含在嘴巴里那些。
好可怕。
“我生日刚好在展期。”他眨眨眼,不经意地提起。
按照原计划,季灵芝个展期间内,沈棣棠所有空余时间都打算泡在她的画廊里。因为平时待太久总是会碰上季灵芝现任丈夫。她丈夫操着一口南方口音,颇会讲刻薄话,她无所谓,但季灵芝不行,所以她平时根本不敢在画廊待太久。
个展期间人多,她能顺理成章赖在那里。
嘿,想赖多久赖多久。
愉琛提这件事,无非就两个心思。一是他希望她能在他生日当天陪陪他,二是,她答应他那天会公开恋爱关系。
这点上,他比她积极很多。
尽管愉琛家里的氛围紧绷,但他还是在确认关系当天分别跟安玉兰、愉杰临和愉琅坦白恋爱的事。沈棣棠开学前,还收到这三人分别送来的礼物。
这家人挺有默契,基本都是绘画相关的东西,安玉兰还多送她一整套彩妆,算是庆祝她上大学的礼物。
那天,愉琛送她回酒店后,天空已映出鱼肚白。但他还是请司机李叔开车带他去墓地,第一时间跟白芦分享这个消息。
这件事愉琛跟沈棣棠讲得很简略。
好在司机李叔特别爱聊天,他后来背着愉琛给她补充了许多细节。
李叔说愉琛去程路上总是偷偷扬起嘴角,又舔舔嘴唇压下去,时不时耳尖还会泛红。到墓地的时候,他跟白芦说了许多话。李叔站在远处都能听见他又哭又笑的声音,挺傻气。
沈棣棠听完心口酸软一片,又觉得他有点可爱。
在这段感情里,她不够公平。
沈棣棠犹豫片刻,说:“我白天没课,想去画廊待着。”
“没事。”他说,“生日那天我可以自己过,从来都是这样,我习惯了。”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习惯。
在他无措的眼神里,沈棣棠提一口气:“那天画展四点半结束,你要不要来接我?”
“嗯?”他擡眼。
“然后跟我妈妈一起吃个饭?”
愉琛许久才回神。
“那会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
季灵芝个展开展当天,沈棣棠翘掉早八的大英,早早来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在策展人和季灵芝最后一遍检查布展和灯光的时候,跟在她们屁股后面当尾巴。
开幕式致辞时,季灵芝穿着杏棕两色的棉麻材质古着,有种淡然出尘的气质。
致辞完毕,她施施然走下台,在社交的间隙选了个鹦鹉图案的马卡龙拿给她吃。
“早饭都没吃,饿坏了吧?”季灵芝把可爱的马卡龙递给她,“这个口味最好吃,不甜。”
沈棣棠拿着五颜六色的马卡龙,凑过去贴近她:“我有种仙女是我妈妈的感觉。”
季灵芝亲昵地捏捏她的手臂,没停留太久就又忙着社交应酬去了。
沈棣棠已经很满足了。
她乐呵呵地在展子里逛,宝贝系列是展子的压轴作品,在靠进出口的位置,她按照顺序从外往里看。
这幅是她十二三岁的时候,季灵芝去长白山采风回来画的,雪山之下桃花盛开,宛如仙境。
季灵芝去长白山的时候带她一起,她先是因为摔跤哭了一场,哭完脸冻伤了。
现在看这幅画,她都觉得脸疼,忍不住打冷颤。
那幅是西双版纳竹楼,葱茏诗意,但里面其实是家卖虫子的餐馆,特别可怕。
季灵芝吃完虫子竟然亲她脸,她更可怕。
远处那幅被围得水泄不通,贴了许多红点的巨幅画是威尼斯的贡多拉。这幅背后的故事她不清楚,她只记得没画高的时候被这幅画砸过背,好痛,后来家里的画框棱角都贴了软包。
......
沈棣棠一路逛到宝贝系列,准备开始面对自己童年的黑历史。这么多系列,只有宝贝系列所有作品均不出售,仅作展示。
那些丑兮兮的黑历史,是妈妈愿意永远留在家里私有的。这么想着,她觉得丢脸,更觉得挺幸福。
好歹这些画能代替她天天陪着妈妈。
快到出口的时候,她突然看到有位矮个男人快步冲进来,背后跟着个阿姨,抱着两三岁的男孩。
那男人是季灵芝现任丈夫。
也是与她毫不相关,徒有虚名的继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