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棣棠叹口气:“这个不行。”
“妈妈不是想催婚,只是心疼你。哪有妈妈能愿意自己女儿一辈子当个穷画家?你性格又半点不肯转弯,得吃多少苦。你找个会赚钱又踏实的对象,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沈棣棠没说话。
像你一样吗?
你这样就不辛苦吗?
季灵芝继续劝:“我女儿漂亮也有才华,怎么就没市场呢。”
“因为贩卖人口犯法。”
“说正经的。”季灵芝说,“你以为要艺术就可以不要面包了吗?你看现在那些新锐画家,哪个背后没有资本和人脉支撑。包括作品本身,都有......”
“——都有金融属性。”沈棣棠接上,“我能背下来了。说吧,谁又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我去还不行吗。”
“是孙姨她家儿子的大学同学,就比你大一岁,大热行业科技新贵,好像也是北方人,至今单身呢。”季灵芝说,“公司名字我给忘了,我回头问问。”
“不用。”沈棣棠见相亲对象都见麻了,实在懒得了解人物简介,让她去她就去,“时间地点给我就行。”
季灵芝的很多观念她都并不认同,要是她每天和妈妈朝夕相处,那大概有的吵。可她们母女相聚的时间太有限,一举一动甚至带着点陌生和客套,哪有时间争论这些?
季灵芝摸摸她脸蛋,心里也挺后悔。
沈棣棠小时候,她不会刻意跟她讲这些成人世界的规则,会把她包裹在理想主义的乌托邦下,导致她到今天都觉得可以靠才华吃饱饭。
以至于现在性子脾气都这么直,半点不圆滑。
季灵芝忽然伸手抱住沈棣棠,声音有点哽咽:“妈妈不称职。”
沈棣棠挣扎几下,没挣脱,“你这是说什么呢?”
“妈妈刚才看你吃饭狼吞虎咽,觉得挺心疼。宝贝,你是不是平时吃不好啊?”
沈棣棠努力从她怀里钻出来,季灵芝眼眶果然红了,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妈妈你别这样,我平时会自己做饭,饿不到。再说,我恨不得每天晚上都去找二仙蹭饭,她做饭可好吃了。”
她家那个阁楼没有油烟管道,炒菜味道大,所以她学会了方便面料包煮一切。每次给肥狗蒸狗饭的时候,也会给自己蒸点包子冻起来,微波炉高火三分半,当早餐刚好。
尽管她努力装作没事,但季灵芝还是往她支付宝里转了两万多块。有零有整,看起来是她辛苦攒的私房钱。季灵芝的画廊是她男人开的,她没有自己的账户资产。
沈棣棠不想收。
可她知道,她不收季灵芝更过不去。她不是个完美妈妈,但却是她十七岁前的全部世界。
是她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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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季灵芝聊完,已经快九点,回包厢的时候,看到熊孩子严晓鸣挺热络地贴着愉琛,玩得正开心。
果然,讨厌鬼会更有共同话题。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快快,我自罚一杯。”循声望去,门口走进一位风风火火的姑娘,高跟鞋踏地,哒哒响。
正是仙草画廊近来最热的女画家,灵澜。
没等在座的人发话,她自顾自用桌沿开了瓶啤酒,给自己满上,三两步绕到王导身边:“啤酒一杯太没诚意,王导不好意思,我自罚三杯吧,追你们进度。”
王导连忙起身,也跟她碰一个。
三杯喝完,她亲昵地揽住季灵芝的肩膀,从口袋里翻出个小男孩喜欢的奇趣蛋零食,笑吟吟地塞到她手里。没等寒暄两句,就又开始打圈。
今天席面上有酒,但年轻人居多,都是自斟自饮。
灵澜一来,就把场子盘活了,喝酒的不喝酒的,每个人都照顾到。在场的人,哪怕等她等的有丁点怨气,到此刻也必然全消了。
难怪季灵芝那么喜欢灵澜。
如果有的选,那她大约更希望自己的女儿是这样圆滑通达的人吧。
偏偏她女儿非要当块顽固不化的石头。
讨厌灵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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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孩子严晓鸣跟旁边的帅气大哥哥愉琛玩得很开心。
他本来在跟妈妈置气,找她要手机玩蛋仔派对,忽然听到旁边传来熟悉的游戏音乐。
凑过去一看,旁边那位大哥哥居然是无敌凤凰段位!
这可是蛋仔派对的最高段位了,他们班最厉害的也只是巅峰段位。
他眼馋地凑过去,大哥哥挺好说话,二话不说把手机递给他玩。
他心情好,就顺便跟大哥哥分享了他的不爽,为了不被小看,还专门学了大人的口吻:“那个没责任心的臭女人,明知道她聚餐我就得来,还硬是要出来,就该把她关在家里!”
愉琛没说话,只是帮他把书包拎过来,放在他身后。
严晓鸣原本玩得正开心,灵澜忽然来了,这女人烦得很,跑来跑去地敬酒,又吵又挤,他游戏都操作不好。
严晓鸣讨好地看着愉琛:“哥,我们出去玩吧?”
愉琛和煦地笑着点点头。
走出包厢门,没等严晓鸣开口,他手里的手机忽然被抽走。
愉琛缓缓蹲下来直视他,脸上和煦的笑容消失殆尽。
严晓鸣被他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搞得有点发怵:“怎......怎么了?”
“谁是你哥哥。”他不屑地看着他,“没礼貌又讨人厌的小屁孩。”
“?我草!你骂我?我告诉我妈去!”
“骂的就是你,小畜生。”他冷冷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页纸,看起来是从杂志上撕下来的,上面画着不堪入目的图案,“有多少人知道我骂你了,就会有多少人知道你小小年纪看色情杂志,还撕下来珍藏。”
“你翻我书包!?”
愉琛凉凉扫他一眼,走进包厢又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
严晓鸣打个冷颤,嘴巴难以抑制地向下撇。
草。这人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