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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兰(1 / 2)

怀兰

三年后,姑苏。

今日的评书茶馆又是济济一堂,一身墨蓝锦衣披发垂髻的男子持着简简单单的一把剑应邀而来,走去角落穿着粉色华服淡定喝茶的男人对面,“来了?”

“这铍铜烂铁还没扔呢?”

“它叫万籁,是我的佩剑,什么破铜烂铁?那可是阿音亲自为我挑选的。”

“所以我才说她眼光差。”

“你一见面就想找茬儿啊?快还钱!”

兰章成给他倒了杯茶,“急什么,喝点凉茶去去火,说不定待会儿那个评书老头够你气的。”

薛赫言一边喝茶一边看去老者那边,“这么多年还没换人呢?”

“他讲得好啊,讲得天花乱坠神魂颠倒。”兰章成也随之回头看去一眼,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只听那老头拍案道:“上回我们讲到哪儿了?……哦对,讲到薛赫言与那楚宵临约战武当山!”

薛赫言默默喝茶,“我什么时候跟他约战武当山了?”

“你听啊,你听了就知道了。”

老头抑扬顿挫道:“话说他们二人那一战,打得是惊天地泣鬼神,就连那武当山的张仙人出面都未曾阻止得了!在他们大战了三天三夜后,那武当山几乎被夷为平地——”

薛赫言嗤笑一声道:“夷为平地?……我哪敢?那老头叉腰骂起人来凶得很,可没谁是他的对手。”

兰章成打开折扇半遮脸面道:“这么有趣?那我下次去会会他。”

“你不行,你还得练,他可是会骂脏话的,你吃不消。我跟楚宵临两个都是堵起耳朵直接逃的,也只有阿音能勉强叫停。”

兰章成更是感兴趣,“她如何叫停?”

“她啊?她领着怀兰走到那老头跟前拍拍孩子肩膀,怀兰就复述了一遍他方才骂人的脏话,吓得老人家是赶紧捂嘴连连道歉教坏了孩子。”

兰章成忍俊不禁,“说起怀兰,我也有一年多没见过她了。”

薛赫言往身后窗外瞥了一眼,“在逛街,待会儿就来了。”

兰章成随之瞥去那一抹粉色倩影,她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攥着小女孩的手,不知在对她说些什么,但侧脸一看,表情还是如此温柔美丽,“说起来……楚宵临后来就没再回过武当山吗?”

薛赫言道:“他内力几乎耗尽,一时难以恢复,又怕阿音醒来心疼就离开武当回大邕疗养了,此后便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此时兰章成也后怕道:“好在阿音没事,挺了过来。”

“她当时难产,何止是她跟怀兰鬼门关走了一遭,连我跟楚宵临也是。若非张师父跟王勃尊及时给她剖腹,恐怕要一尸两命了,”薛赫言说着又轻声埋怨了下,“怀兰这孩子……后来她出生了会说话以后我还问她,我说你待你娘肚子里久久不肯入盆不愿出来是为何?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兰章成端着茶杯挑眉,“如何?”

“她说外面有个很吵的老头,她不想出来,就想好好待在娘亲肚子里睡觉。”

兰章成差点儿呛着,“怪不得……张仙人会这般护她……”

薛赫言颦眉回忆道:“她足月也不入盆,张师父把到她的心脉越发薄弱,即便给阿音服了催生的药物之后也没太多反应,怕她胎死腹中便八百里加急将王勃尊请来一起给阿音开膛破肚了……”

如今想那段时光,薛赫言还是惊得一身冷汗,“你当时不在场,你不明白阿音后来有多煎熬……那麻沸散的药力过后,她疼得动弹不得也无法入眠,是我跟楚宵临两个人夜以继日地给她输送真气,助她伤口加速复原才让受了七天七夜折磨后的她终于有了些意识……”

兰章成抿唇不语,薛赫言惭愧道:“她师父比我付出得更多,为了她没几夜便白了头。”

兰章成再看眼前的薛赫言,他的黑发中也夹杂着几缕白发,正是当时耗费过多精力跟真气所致,后来他赶到之际张仙人正照顾着出生的孩子,而产后的周序音奄奄一息。王勃尊带着耗尽内力的楚宵临刚走不久,薛赫言也筋疲力竭,他便留下来照顾从鬼门关好不容易转回来的周序音。

原来她此生最可怕的劫难竟是生女这一刻,早知如此他就不会让她嫁人了。

那时周序音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两寸长的口子印在她白皙的小腹上看着狰狞恐怖,若不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她也不必受这些苦难。

薛赫言见他若有所思,警告道:“不许胡思乱想,那会儿是迫不得已才让你照顾她的。”

兰章成也否认道:“我自然知道,我当时也没多想,不过是帮阿音的忙而已。”

他就这样在武当山上照顾了周序音三个多月,等她彻底能走能跳之后,他才放心离去。

这会儿那说书老头也讲到了尾声,“后来那楚宵临败北之后便回大邕去闭关思过,已两年未曾出现在江湖之中了!”

薛赫言遗憾道:“顾着跟你闲扯,都没听到我是如何打败楚宵临的了。”

“你打没打败过自己心里没点数?”

薛赫言放下茶盏,“说起这个我还真没跟他生死较量过,我们三个当时是一起研究克制四象神功的武道剑法的,没怎么互殴。”

兰章成倾身上前,“所以……研究出来了?”

薛赫言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给到兰章成,“我想你应该好好练练,将来也助于你我二人铲平明光教。”

兰章成将书册正面展示给他看,“淮扬菜谱?”

“哦拿错了!”薛赫言马上夺过换了一本,“……这本。”

兰章成勾唇一笑,重新接过,但他的注意力已被转移,匪夷所思地看着薛赫言道:“你在学做菜?”

“……不行?”

“我可是听张师父说过的,楚宵临的厨艺很不错……你不会不跟他争武艺跟他争厨艺吧?”

“那关你什么事?我不过是武学已至巅峰,想学些别的而已,哪像你……估计连开水都不会烧吧?”

“那你可真是小瞧我了,我还会锄地种菜呢!”

“看不出来……”薛赫言上下打量着他,随后又自信满满道,“那我还学会了针线活,缝缝补补不在话下。”

兰章成白他一眼,“那是你穷。”

“那你还不快还钱!”

“你现在回到鹭羽山庄不就有钱了吗?缺我那几千两吗?再说周序音手上的那只镯子也够你们好好过那三年了。”

薛赫言郁闷道:“别提了,被怀兰不小心摔坏了。”

兰章成笑道:“打她了没?”

“张师父护着,没打成,”薛赫言抿唇道,“反而是我跟阿音被他训了一顿,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该给孩子玩儿。可她偏要,阿音若是不给,她又会去张师父那儿告状,回头挨训的又是我们夫妻俩——不就一个镯子吗?给她玩玩怎么了!”

兰章成憋不住笑意,“你学得还挺像,估计对那老头怨气不少吧?”他说着看向手中的剑谱,“君尧剑法上下册?……君是张师父的,尧是楚宵临的,怎么不见你名字?”

薛赫言指指角落的署名,“看到没?”

“薛赫言著……真不要脸。”兰章成吐槽了一句,随意翻开几页,薛赫言一边品茶一边给他解释道:“上册是他们二人多年以前就写好的,下册是我们三人那半年共同钻研的,实在是懒得起名字了,就编入下册了。”

“这上下两册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可以练的剑法啊……当初的两仪心经也是,上册没有武功的都可以练,下册还得是高手中的高手才能研究透彻,这楚宵临当真跟肖映良一个德行,喜欢糊弄人。”

薛赫言挑眉不语,兰章成姑且收下,“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吧。”

“不过你不用剑,会不会不趁手?”

兰章成拿了折扇起身打开,“谁说我不用剑?我那儿不是有把绝世好剑璧月吗?以后就可以用起来了,比你的……万籁,可强得多。”

薛赫言拾起座位旁的宝剑道:“改明儿我用这把万籁打败你的璧月之后,你就知道它有多厉害了。”

“拭目以待。”

这二人走出茶馆之际都带着一阵风,教四下的人多看了两眼,“谁啊?一个大男人还穿着粉色。”

薛赫言道:“听见没?在说你审美有问题。”

兰章成此刻却指着不远处衣着五颜六色奇奇怪怪的薛怀兰道:“你把你女儿打扮成那样还有资格说我?”

薛赫言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她自己的主张……哦对了,你妹妹的审美也不太行,衣服是她买的,穿搭是怀兰自己来的。”

感受到两道不太满意的目光,周序音转过身来拍了拍怀兰的肩膀道:“你舅舅来了。”

钓着小金鱼的薛怀兰一回头,笑靥如花,兰章成不禁感慨道:“她真可爱。”

薛赫言自豪道:“那当然。”

兰章成却给了他一肘,“……她小时候明明皱巴巴老难看的,才两年就养得白白胖胖的了。”

薛赫言见他上前给他解释道:“那刚出生的她头发眉毛都没有,能好看到哪儿去?你出生那会儿肯定也丑。”

兰章成不跟他多啰嗦,上前将怀兰抱起道:“阿兰,还记得舅舅吗?”

她不记得,但觉得此人笑容亲切还站在父亲身边便由他抱了,“记得呀!”

“你那会儿才一个多月怎么可能记得呢?”兰章成笑着看向她道,“这张口就来胡说八道的习惯是谁教你的啊?”

薛怀兰愣了一下,看看爹又看看娘,有些不知所措,薛赫言给她抱过来道:“你吓她作甚?她才两岁多,当然是想什么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