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确认了长时间遭到他们三人欺骗这件事,已经是很久以后了。***KTV包间关了照明灯,五颜六色的激光灯在黑暗中游动。
启子在大屏幕前又唱又跳,与他相比,坐在沙发上的我们几个就显得有些安静过了头。浩平照常在中途出去,他的理由千奇百怪,我们也早就习以为常。
他们这次带来的“朋友”是个枯瘦的年轻人,眼窝深陷,大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精神萎靡。从年龄和外貌来看,应该是个职场不顺的上班族。
这群“朋友”有男有女,差不多都是这个年龄段的人。“朋友”先生安静地坐在角落,时不时悄悄观察我们,虽说陪我们一起出来玩,却完全没有玩的心思。
成也看看腕表,“浩平这家伙又干什么去了,好慢啊。”“那我去找找他看吧。”“朋友”先生这么说着,起身离开。他离开还不到一分钟,藏之介也跟着出去了。
当晚回去的路上,藏之介突然问我:“铃兰,你的父亲和母亲是怎样的人?”“你这么问我,是想听我说他们的坏话还是好话?事先说明,无论好话还是坏话都有山一样多。”
“这样啊……那就先听坏话吧。”他想在我面前表现出更开朗的情绪,但眼底始终闷着一层阴影。他今晚从出去一次回来以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
“坏话啊……从小对我从头管到脚,不允许我不吃讨厌的蔬菜,对我保护过度。明明我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总在担心我紧张我。”
我板着手指头,却没能继续说下去。“糟糕,一时间想不起来更多了。等我之后想起来再列个清单和你说?”
“可以呀,无论多久都没关系。”他目光含笑,“那就说说好话吧。”
“我要什么给什么,就算工作很辛苦也从来不在我面前抱怨。父亲冷静理智,母亲温柔细心,就算意见不合也不会吵架。从来没有打过我骂过我,对我绝对信任……嗤。”
我掩嘴一笑,“不然也不会被我溜出来那么多年都没有发现了。”“这不该是笑着说的事吧。”他失笑。
“然后,父亲从来不会凶巴巴的说话,但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威严的人。母亲品味高雅,经她挑选出来的东西谁都满意。虽然温和,但她对看不惯的东西容易情绪激动。”
今夜月光惨淡,路灯散发出微弱的橙黄的光,一眼望过去,住宅区仍然被浸泡在黑沉沉的夜色中。
我和他投在地上的影子随着一盏盏路灯缩小、拉长。藏之介安静地听我说着,俊逸的侧颜在光与影之间来回过渡。
“那么,我说的这些够你做参考了吗?想到要怎么攻略我的双亲了吗?”“什……”他瞬间炸红了脸,仿佛突然被踢了一脚,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啊,那你在想什么?”我敛去笑容,不给他任何思索和辩解的时间,向他发出一连串质问:“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发觉吗?浩平他们显然很可疑,恐怕是在利用和我出来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你也早就发现他们不对劲,担心我,为了保护我坚持每一次都和我们一起出来。你顾忌到我的心情,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观察。然后就在今天,你跟着他们出去,看到了什么决定性的东西。
“藏之介君,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你的脸有多阴沉?”
突袭和紧锣密鼓的攻势让他短时间内失去了所有反击能力。我猜他压根就不打算让我知道这件事,想要绕开我,寻找完美的解决办法。
就是到了现在他也还企图蒙混过去,一脸迷惑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呢,浩平君他们怎么了吗?”路灯下,我拽着他的衣领迫使他俯身,然后捧着他的脸,强迫他与我对视。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正要开口,我又补充道:“先说好,如果你说谎的话,就说明你之前所有看着我眼睛说过的话都是谎话。包括你对我说了很多遍的‘喜欢’。”
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神伤的表情,这一次,他真的被我逼迫到了极点。我在让他在两个痛苦的选项之中做出选择。
“好像有点欺负过度了,对不起啊。”我伸长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让他的脑袋能架在我肩上。我听到自己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迟钝,很多时候只是装作看不见,装作不知道罢了。
“你也别想瞒我,要是我连你这点情绪都看不出来,你就该难过了是不是?”藏之介像是生怕我受凉一般,紧紧抱住了我。他或许已经决定告诉我了,但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我继续说:“我允许你管我,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真心为我好。启子说我最讨厌被人指手画脚,其实不是。我最讨厌的是被人当做温室里的花朵,以保护为名关着,就连选择的余地都不给我。”
“抱歉啊,铃兰,差点做了让你讨厌的事呢。”他在我耳边这么说着,然后从我肩上擡起头来,他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往日阳光明朗的神色。
“果然完美的解决办法是不存在的,我放弃了。”他牵起我的手腕,“我最该做的,就是站在你这边,和你一起面对接下来的所有吧。”
“这就对啦。”我笑着说,“这才是你这个男友君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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