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前经过的我果然被母亲发现了。她和往常一样坐在窗边读一本书,侧对着房门,头也不擡地问:“铃兰,你不在房间温习功课,这是要去哪里?”
“我看书有些累了,母亲。我能去庭院看一下花吗?”“去吧。晚饭开始之前要回来。”“是。”
这时候园丁竹中已经回家,我将他用来修剪树冠的梯子拖到我阳台下,找到垂下来的鱼线,在梯子上仔细绑好。晚餐我第一个吃完,却没有离开餐桌。
父亲擡头看了我一眼,停下碗筷,母亲见状,慢条斯理咽下正在吃的那一口饭菜,然后也将饭碗和筷子齐齐摆好。“你有话要说吗,铃兰。”父亲问。
“是,父亲。我今天一直在看书,好像有些累了,晚上可能要早点睡。”“偶尔提前睡觉倒是没有关系。”母亲说。“如果明天还是不适,就去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
“是。”“还有其他事吗?”父亲又问。“没有了。我吃饱了,请慢用。”我起身鞠躬回到房间,数着时间,足足过了半小时才进浴室。
在这个家里,入浴是少有的可以尽情放松的一段时间。因为母亲说“女孩子用来清洗打理的时间久一点也没关系”,所以没有时限规定,这也导致我泡澡的时间越来越长。
等我从浴室出来,天空已经完全被夜色浸染。我擦干头发,换上外出的衣裙,然后从衣柜抱出几件冬衣,在床上堆出人的形状,盖上被子。
我关上灯,躲在阳台外。期间母亲有打开房门一次,但没有进来,也没有开灯。她以为我真的乖乖躺在床上睡觉,看了一眼,放心地离开了。
阳台左面就是后门,连通着庭院和人行道。当时间到了八点,一个人影从路灯后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藏之介果然如约好的静静等在门外,当我站在阳台边缘向他挥手,他大惊失色。
我示意他噤声,然后在他紧张的注视下解开栏栅的钓鱼线,像是收起钓到的大鱼一般让原本横在草地上的梯子立起来。
梯子高度足够,我让它在阳台边的墙壁靠稳,然后爬到栏杆扶手外。
即便夜色蒙蒙,我也看得出藏之介的整张脸都白了,但他只能隔着大门和围墙站在原地,胆战心惊地看着我而已。
我随意地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紧张,然后顺着梯子下到庭院。以防万一,将梯子放倒。双亲自然不会给我后门钥匙,是我废了不少心思偷偷复刻了一把。
走出宅子范围,踏上人行道的那一刻,我只觉得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截然不同。藏之介埋头蹲在原地,从我平稳下了梯子那会就一直这样。
“还真是……差点被你吓得命都没了。”“不是早就说过没问题的?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这么做了。下次想我了我也可以这样出来见你哦。”“不用啦!”“切~”
最后看了一眼从过道的窗户透出来的灯光,我转身顺着人行道走去。“快跟上,不然就扔下你咯。”我们并肩而行,他比平时更加沉默,时不时向我望一眼。
“你在看什么?”“不……”“说起来这是藏之介第一次看我穿私服呢,感想如何?”“比起这个——”“那就是没感想啊,真无聊呢。”
我知道我的行为在完美好学生的他眼中看来有多不妥当,但我不想听到从他嘴里说出任何否定或者劝告的话语。
我插科打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最后他轻轻叹息一声,忽然将手掌按在我发顶。“一直以来辛苦你啦,铃兰。”
街灯细碎的光芒映照在他眼中,令他眼瞳深处的怜惜泛着温暖的光。汽车从马路边驶过,有没有发出声音我不知道。因为我耳中的世界因为他这句话整个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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