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航班在浓密的夜色里飞行。
若绮徒然从梦中惊醒，拥着被子起身，一张脸惊魂未定。
“做噩梦了？”身旁的黎华跟着起身，按亮了床头灯带。
若绮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黎华顺势把她搂进怀里，侧过脸亲了亲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无声安慰。
心跳渐渐平缓，若绮苍白着脸，靠在他怀里，心有余悸地说：“做了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
“梦见年轻时候的事情……”黎华胸口汲汲不断的热量令她放松下来，若绮倦得睁不开眼睛，意识不清地嘟哝：“梦见从柏林回来的时候。也是夜行的航班，我淋了雨在发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在机场碰见了宁海，我们乘了同一班航班回来……”
这段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黎华呼吸一滞，连带拥着她的手臂也僵住了，怔了半晌才哑声道：“都过去了……”
若绮还沉浸在那个奇怪的梦里，没有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自顾自继续说：“一会儿又是在飞机上，还是夜行的航班。这次是从温哥华回台北，手上戴着你送我的那只百达翡丽。坐的经济舱……很挤，手脚都放不开。邻座是一对老外夫妇，应该是美国人。70几快80的样子，倒是恩爱，妻子靠着丈夫的肩头恬然入睡，头发花白的老先生闭着眼，轻轻拍打老太太皱巴巴的手。”
“观察得那么仔细？”
“嗯，奇怪的梦。”若绮在他怀里拱了拱，两只手臂更紧地圈住他的腰，闭着眼喃喃：“梦里我是26、7岁的年纪，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的样子，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和沧桑。你送我手表的地方，也变成了丽江……”
黎华静静听着，轻轻吻她的鬓发：“我在哪里？”
他这句话实在问得可爱极了，若绮“噗哧”一笑，连带困意也消失了不少。她仰起脸，一双眼睛弯如新月，带点快意恩仇地说：“没有你，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出现过。”
“你不是说我在丽江送了你手表？”
若绮俏皮地扬眉：“那是画外音告诉我的——上帝之手，神来之笔。”
“哦。”黎华爱极她的小表情，忍不住捏了记她的鼻子，附在她耳边问：“那么‘上帝之手神来之笔’还告诉了你什么？有没有说我爱你？”
若绮痒得缩了缩脖子，眼梢拐到对面舷窗上，二人相拥嬉闹的身影，端的是恩爱两不疑。再定睛一看，她和黎华的身影渐渐淡出，舷窗上倒映出了梦里的那个若绮。
那个年轻的方若绮，睁着一双寂寥如孤月的眼睛，平静地看向舷窗外大片的星海。以往所有的惊心动魄和万丈荣光都被藏匿于她素净平和的面容下，略微上挑的眉眼里却透着隐隐的风情和高傲。
邻座的老妇人在丈夫的怀抱中发出了不小的鼾声，老先生略带歉意地朝她轻声说了句“SORRY”，望向妻子的目光一派温柔深情。
她无意识地转动手腕，镶钻表盘随着姿势的变换闪着点点星芒，低调地奢华。
“没人能真正拥有百达翡丽，只不过替下一代保管而已。”霸气骄矜的广告语，像极了那人。
她曲指握紧了空空如也的掌心。
从温哥华到台北，世界此时，她终是形单影孤。
黎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舷窗，却见玻璃窗上的若绮凝固住了笑容，心口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楚。尽管只是一个荒诞虚无的梦，若绮此刻的表情却无端刺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