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黎华被她卓绝的想象力弄得哭笑不得，把杯子举到她面前：“你仔细看看，仔细闻闻，这里面是矿泉水！你不会以为我在嗑药吧？！”谢天谢地她没说是茅台。
“好吧。”若绮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刚才她真的差点以为黎华在吃什么奇怪的药物，紧张得心脏砰砰跳。“这些天你一直是靠吃安定才能入睡吗？”
黎华怔了一下：“还好吧，难得吃一粒。”
若绮没有忽视他刹那间流露出的犹豫和迟疑，只道：“别吃了，多吃都有副作用的。”
“嗯。”
此时黑胶唱片还在循环着女人高亢的咏叹调，莫扎特的乐曲声里，女声用意大利语唱到：“微风吹拂，多么柔和的西风，西风，今晚会起风……”
二人同时望向转动的唱片，若绮率先开口：“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黎华看着她的背影逐渐离去，抒情曼妙的女高音还在唱：“其余的他会明白，他一定会明白。”
若绮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闻到了黎华身上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是和她一样的味道。一片温暖慵懒的橘色系调，仿佛能看到开满大波斯菊的田野，夕阳亘古，照在年轻男女明媚又忧伤的脸上。
若绮没有动。
“让我抱一会儿。”黎华轻声说。
窗外的雨势越发狂放肆虐，闪电伴着“轰隆隆”的雷鸣，一声紧着一声划破了半个苍穹。
屋内，黎华抱着她，一叠声地念着她的名字：“若绮，若绮，若绮。”天王唱将的音色本就磁性华丽，自带混响，此刻“若绮”二字被他饱含深情的擦着耳朵念出来，若绮的身体竟不自觉地涌起一阵颤栗。
黎华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双臂更加用力地箍住了她。若绮的后背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阵阵暖流源源不断地涌向身体，两人近得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声。
“我一直以为在和依莉的婚姻里我做得很好，尽到了一个丈夫的义务和责任。直到她和我说，让我去追寻我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我想我爱她的，应该爱她，她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又善解人意，一点千金小姐的坏脾气都没有。结婚这些年来，对我的家人也很好，很会做人，爸妈，凯文和他太太，以及我的一对侄儿侄女，大家都很喜欢她……”
若绮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窗外的闪电照亮了她莹白如玉的脸，无悲亦无喜。
黎华难得絮絮叨叨：“她突然和我提出离婚，毫无征兆，我真的完全招架不住，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去挽回……理智告诉我，一场婚姻里，如果是做太太的提出离婚，那么通常是绝无回转的余地了！况且她又是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女人。我逃到巴黎，我看书看电影去剧院看戏，我企图去过与世隔绝的生活，不闻不问……”
若绮看向窗外，幕天席地的暴雨倾泻而下，涤荡在天地间，敲打在落地窗上溅起一片呈亮的水光。她听见黎华在她耳边说：“我爱她。”
若绮眸光闪动，很好，他们都没有困在那场幕天席地的大雨里。
“若绮，你为什么要来？”身后，黎华一声叹息：“我记得你明明说过，你不会再为了一个男人不远万里奔赴而来。”
他转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巴黎？若绮！如果你不来，如果你不来……”
什么？黎华想说什么？若绮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她看着黎华那双漂亮的，迷人的琥珀色眸子，这一瞬间，她竟然看不透里面蕴藏的激烈澎湃的情绪是想要表达什么。
“你出现在我眼前的那天早晨，让我意识到我所做的这一切是多么可笑和幼稚！”黎华看向她，深吸一口气，逐字逐句道：“我在这里，像所有被妻子抛弃的可怜男人一样，孤独避世，悼念我逝去的婚姻，偶尔触景生情，追忆往昔婚姻里的快乐时光。可是你突然出现的那个早晨，让所有的这一切都付诸东流！”
他放开她，颓然哀叹：“多么讽刺！我尽心尽力扮演着一个受了情伤、婚姻不幸的男人，自己都把自己骗进去了！可是只因为你的到来，让我所有的努力土崩瓦解！让我的情深好像一张薄纸！”
他爱依莉吗？自然是爱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十年的相濡以沫伉俪情深，可是这一切都抵不过方若绮，她是他的郝思嘉，他的方天后，他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个女人。
“若绮，”黎华目光灼灼，下一秒，若绮听到了几乎让她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的话语：“我爱你。我爱你，若绮，这么多年依然爱你。”
又是一阵响彻天际的滚滚雷声，暴雨如瀑，肆虐天地。而静谧的室内，优雅的双重女高音依旧不知疲惫地引吭高歌：“一定，他一定会明白。（其余的他会明白）会明白，会明白，会明白……”
若绮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般，呼吸急促，心跳如雷，甚至紧张无措到浑身都在发抖，更甚者，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
“抱歉，若绮。”她脸上茫然的神色刺痛了他，黎华上前一步，伸手想拥抱她又徒然放下，“我不该在这种时候同你说这些，给你造成困扰，弄得大家都很难堪。”
他永远都是这样，绅士理智，温柔体贴。
若绮不忍看他脸上痛苦和失意的表情，闭了闭眼睛，艰难开口：“如果你觉得自己在感情里对不起依莉，背叛了她，那么我只会比你更无耻，我也亏欠她。我明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出席你的演唱会会让她心生不快，还极有可能会造成你们夫妻间的隔阂。但是我拒绝不了你。”
黎华喉咙一紧：“若绮……”
若绮看向他的眼睛，缓缓道：“十一年前在L市，你说过的，你会保护我。”她接着说：“我口口声声说依莉是我的朋友，可是关键时候，我很自私，我只想让你践行你的诺言。”
“不是的！”黎华再也忍不住地，大步上前一把抱紧她，“我明白，从头到尾都是你在顾虑我的情绪和感受！是你在成全我的英雄情结！”
十一年前他从若绮口中得知她被绑架，十一年后他亲眼看到那些不堪的照片和视频在网上流传，他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和痛苦，他必须去做些什么，去保护她，去为她发声还击，不然他会疯的！
“我没有你说得那么伟大。我是个自私虚伪的女人。”若绮闭着眼睛在他怀里流泪，她和依莉可以做朋友，可是比起依莉的感受，黎华的感受于她而言才是更重要的。
“若绮。”黎华吻她的鬓发，吻去她脸上斑驳的、显得楚楚可怜的泪痕，心下暗叹，方若绮不管多少岁，在他心里，永远都是那个20岁的娇娇俏俏的女孩子。
鼻息萦绕，气氛暧昧。
就在黎华要吻上她嘴唇的时候，若绮睁开了波光潋滟的眼睛：“黎华。”
“嗯？”天王看着她发颤的鸦翅般的睫毛，心生怜惜。
“我们的关系，不要更复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