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华往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输液输了一个多星期还不见好。我给你联系下Y市方面的专家，这样飞机落地就能去看病了。”虽这样说，心下难免诧异，方若绮年轻时身体素质一直不错，两人经常有意无意在保龄球馆“偶遇”切磋球技，到后来小妮子一次轻轻松松就能打个十来局。怎么现在这么弱柳扶风？黎华不禁联想到了前几次她古怪的反应。
“病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急不得的。况且这里也已经是市里最好的医院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淡，巴掌脸蛋因为生病又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宽大的病号服套在身上空落落的，越发显得露出来的两只手瘦骨伶仃的，淡青色的血管上密密麻麻扎满了针眼。
黎华上前抱她，抱了一把皮包骨，磕得慌。他叹了口气：“你自己生病，还要反过来安慰我。”
若绮把脸埋在他厚实的肩头，用力嗅他脖子上的气味，是混合着洗浴用品清爽冷冽的香气。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咯咯笑了起来。
被她的笑声感染，黎华眉宇间的阴郁之色褪去不少，转而问：“怎么了笑那么开心？”
若绮擡眼看他，嘴里揶揄：“我在想黎天王不愧是黎天王，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优雅得体，自带体香。”
黎华用大拇指轻抚着她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须臾，薄唇抵在她耳边低语：“喜欢吗？特地冲了把澡才来见你。”本来还想喷香水的，想到方若绮在咳嗽，就又放了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患得患失如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若绮心上涌起一股酥酥麻麻的颤栗，“喜欢的，不过就算你臭烘烘来见我我也是开心欢喜的。”字里行间俱是绵绵情意。
黎华鼻头发酸，拉起若绮满是针眼的手细细亲吻：“谢谢，若绮。”
“嗯？”
“谢谢你为我发声。”
若绮笑笑：“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在乎网上那些舆论。是我自己看不惯才去发言的。‘不与小人论是非’。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和你相比，我道行还是浅了点。”好在后来圈里圈外站出来替黎华发言的大V不在少数。
黎华道：“你这是‘十年饮冰，热血难凉。’”他相信今天就算换个圈内其他方若绮熟悉的同行朋友处在风口浪尖，她还是会站出来仗义执言的。
拍《纽约客》时李恩光曾对他提起过方若绮身上有股侠气，这股侠气不同与男演员常见的铮铮铁骨一剑动天地。“她心里有一把剑。”李恩光颇为文艺地同黎华说，“非轻易不会出鞘，一旦出鞘，见血封喉。上一个英气与柔美并存的女演员还是林妮雯。哎！”大胡子摇摇头：“可惜是个恋爱脑，为马智文要死要活作天作地的。”
正说着若绮又咳了起来。黎华从床头柜上的一袋苹果里挑了个卖相最好的，和旁边的水果刀一起拿着去卫生间洗了。
出来后开始削苹果：“多吃点水果多补充点维C。”
若绮道：“我讨厌吃苹果。”语气里不由透了点撒娇的意味。
“所以我给你削。”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熟练地削着苹果皮，左切一刀又划一下的。
若绮被他的话逗乐了：“你给我削的就好吃了啊？”
说话间黎华举着削好的苹果递到她面前，“吃不吃？”
眼前的苹果一面被雕刻成了一朵玫瑰花的样子，若绮接过来细看：“可以啊黎天王，哪里学来的手艺？看来下部戏演厨师绰绰有余。”
黎华颇为得意道：“早年间PSTV那部《清晨之恋》，我演一个钢琴师。有一幕就是女主角生病男主角在病房给她用苹果雕了几只兔子哄她开心。我自己发挥了下，认为还是雕成玫瑰花比较浪漫，更符合男主艺术家人设。”而且病房里哪有条件雕几只兔子，也不怕女主吃了不卫生病情加重。
若绮挑挑眉，把玩着苹果半真半假道：“这么多年手艺都没生疏，看来平时没少用。”
黎华哂笑：“吃醋了？”
若绮不说话，“咔嚓”咬了口苹果，脆生生的声音听着就牙酸。
这时恰巧护士进来查房，看到黎华在当场愣在门口。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尖叫，只是一双眼睛难免瞳孔地震。
黎华度翩翩地起身朝她打招呼：“你好，护士小姐。麻烦了。”
护士下意识应答：“不，不麻烦……”
黎华侧身让开了位置，她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赶紧麻利地走到若绮床前，从托盘里取出体温计给若绮测体温：“36°7，体温正常。”
“谢谢。”若绮和黎华同时道。
“不客气，这袋也差不多了，现在给你拔掉，今天四袋都挂完了哦。”
护士拿着医用垃圾走出病房，趁关门的霎那忍不住又朝门里望了一眼。这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明明没什么肢体接触，但彼此眉眼间流转的情意瞎子都看得出来，她竟然莫名其妙红了脸。
待护士走了，黎华突然说，“只有你。”
“什么？”若绮不明所以。
黎华看着她认真道：“除了戏里，只给你雕过玫瑰花。”
若绮心里一甜，忍不住嘴角上扬。
“下次再给你雕一朵朵的那种，旁边还有薄荷叶子点缀摆盘的。”
若绮扶额：“我谢谢你！”玫瑰花的部分吃完若绮就不吃了，黎华十分自然地接过剩下的大半个苹果继续啃。
若绮：“……”她开始相信黎华没有洁癖了，可能早年间对他的滤镜太厚。
“没水了，我去给你倒一些。”黎华掂了掂水瓶，起身要去外面水房。
若绮此时还沉溺在当下美好的气氛里，情不自禁地伸手拽了一把他的衣角。
她一脸小儿女情态，看得黎华心里柔软，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上一吻：“乖，马上回来。”
若绮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忐忑和恐惧，她看着黎华温柔淡然的眉眼，对方正同样不明所以地看向她。若绮松开手，“快点回来。”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倒瓶水弄得生离死别似的那么矫情。
黎华当她是生病才这样脆弱，又亲了亲她的嘴唇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