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接沈苑，上一次应该是他第一次接沈苑下课。他跟家里人的亲缘其实都很浅，许是自己早年就一个人的缘故，且唯一与自己亲近的爷爷又去世了，他跟家里的联系真不算多。还是这段时间艺术馆闭馆装修，没什么事做，他才被父亲强烈要求下回家看看。
沈莘没回答方意的问题，反倒是问了方意一个问题：“你第一次进这间展览室是什么想法？”
“很大，大到我没有办法在短暂的时间内欣赏完。”
沈莘是知道方意的具体情况的，即使王清和没有透露太多，但画室毕竟是他之前呆过的地方，他要知道什么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那现在呢？”
今天的沈莘戴着无框眼镜，在头顶光的折射下，镜片闪着一点偏暖的光，给人一种高知精英却很冷的生分感。
方意望向四周，想了一下，说道：“要是我有作品可以放在这里就好了。这间展览室鼓励着我好好努力，继续向我的目标走。”
方意的直白逗乐了沈莘，他忽的就明白了为什么王清和和沈苑为什么这么喜欢方意。她既有着成年人的知分寸和坚定，又有着少年人对于梦想的炽热和野心。是渴望有徒弟继承衣钵的王清和眼中的璞玉，是对未来迷茫与未知不安的沈苑的安心剂。
她正如她本人的名字，方正，直抒胸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沈莘笑道。
方意没听见沈莘念的李白的那句诗，而是在心里打腹稿，想着怎么介绍福利院孩子们的画作能让沈莘更心动。
“带我去看看孩子们的作品吧。”
两人走到另一边，方意站在那一幅幅画作前，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孩子们的着笔，用色只能说是稚嫩，但是每一幅都是用心画出来的。她一直记得王清和第一天见面跟她说的话，她说“只要有想画画的心思，那画出来的作品就是好作品。你用心画出来的哪里还管是谁教是谁画呢？”
那天孩子们真的很开心，头一次见到那么多哥哥姐姐来看他们，带来了那么多绘画工具和玩具，认真教他们画画，还给他们每一个人画了自画像。
看到孩子们的作品，方意的笑就和当日的一样，沈莘在沈苑的画册里看见过，灿烂温柔，比冬日暖阳还叫人挪不开眼。
方意的策划思路和交际模式无一不是经营美术馆所需要的。如果方意要是愿意来美术馆……沈莘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已经为美术馆殚精竭虑到这般地步了吗？看来这次的休假还是没有彻底放松。
看见沈莘真在认真观摩眼前的作品，方意不知不觉更加自信起来，她就像专业的讲解员一样，像是在面对世界名画似的，开始向沈莘讲解每一幅的创作由来，画作背后是怎样性格的一个孩子。
“你很了解他们？”
方意诚实地摇了摇头，说：“我去的次数还是挺少的，如果不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可能都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孩子。我的朋友们在为着这群孩子们努力，也为更多的可怜的孩子争取一些帮助，所以我也想尽我所能替他们做些什么。”
“你——”
展览区的提示音这时忽然响起，方意向沈莘解释道：“画室可能来人了，我去看一下。您在这稍等我，我过会就回来。”随即就将手里的咖啡放在展览区外边的架子上。
方意匆匆赶到门口，发现陆曙站在外边，他见到方意没再按门铃，而是举起手里的袋子向方意晃了晃。
方意开了门，发现陆曙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想必他是刚应酬完赶过来的。
“不是说了吗，我待会就回家，你在家里等我就好啊，外边这么冷。”
“喏，你爱吃的甜酒酿汤圆，知道你不爱加蛋，我格外嘱咐婆婆多放小汤圆。”陆曙将袋子放到前台上，将方意搂到怀里撒娇，“我想亲自接我老婆下班嘛，之前答应你的必须要做到。”
之前为了让陈若欣同意方意搬去和他同住，陆曙保证过除去工作出差，无论风雨，不管多晚他都会来接方意回家。没想到陆曙真的做到了。
“师哥又见面了哈。”方意是背对着展览室方向的，她听到陆曙这样说，小声让陆曙松开她。
陆曙乖乖松开，像是喝多了似的倚站在前台旁。方意怕陆曙不舒服，让他搭着自己，轻声询问陆曙现在是不是头有点晕。
沈莘轻微点头：“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他见方意已无心回展览室，又继续对方意说道，“孩子们的作品都很不错，具体的事宜等下周一王老师来画室了我们再谈。明天双休好好休息吧。”
方意大喜，连忙向沈莘道谢。沈莘却摆手，离开了。方意发现沈莘带走了自己那杯还未来得及喝的咖啡。
也行，省的自己折回头去拿了。
“我给你带了甜酒酿。”陆曙又一次重申，还拿手戳了戳袋子里的保温盒。
“好，我们回家喝，好不好？”
司机很快将他们送回了家，方意这次终于注意到沈莘的那辆车，不过他们从小区前门一进去，就分成了两个方向。
车子停到地下停车场后，司机本想送陆曙上楼，却被陆曙拒绝了，方意便向司机道了谢，让他先把车开回去，等明早上班的时候再来接陆曙。
陆曙就像只黏人的大狗狗，搭着方意不肯自己独自走，但甜酒酿他坚持要自己拎着，不让方意帮忙。
方意不知道陆曙晚上喝了多少，但看样子觉得陆曙喝了挺多，一边用指纹解锁，一边想着家里冰箱有什么食材够不够煮醒酒汤。
结果门刚一关，方意就被陆曙抵在门上。
方意担心甜酒酿泼洒一地，忍不住出言提醒。陆曙反倒是低笑两声，听这声音，方意就知道陆曙压根就没喝多，醒酒汤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煮了。
陆曙挑起方意的下巴，跟她接了一个潮湿的吻。
吻的间隙，陆曙抚上方意的脸颊，在黑暗中描摹她的面容，嗓子喑哑。
“怎么办？好想让你一辈子只能看我，对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