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看起来像是要把牙咬碎了，佐伊有点担心他会气死在杰森怀里。
三人出行没法骑摩托，何况三个人或多或少都算是伤员，杰森叫了一辆计程车，被迫在车上听司机夸了他二十分钟，因为他是个“虽然年轻，但非常有责任心的好父亲”。
三个人浩浩荡荡地走进诊所，再出来时每个人身上都贴着敷料或绷带。杰森挨了一针狂犬疫苗，达米安被勒令至少一个月不能剧烈运动，佐伊伤的最轻，但伤口愈合时也不能蹦蹦跳跳，防止结痂开裂。
莱斯利医生一如既往地善良，她什么也没多问，只是看向杰森的眼睛里带有一丝母亲般的关怀与温和的责怪，像是在说他们这些义警真不应该把这么小的孩子牵扯进来。
杰森耸耸肩膀，这话和蝙蝠侠说去吧，是他先开始这么干的。哦，等等，蝙蝠侠自己现在就是个小孩儿呢。
“今天太危险了。”佐伊坐在诊疗床上长吁短叹，手里还握着莱斯利医生给的棒棒糖。有杰森在身边她就觉得很安全，刚才的打斗有多惊险转眼就忘在脑后。
“我再也不看动画片了。”佐伊舔一口糖果，认真发誓，脸上写完十二分的认真，“杰森，我们把餐厅的电视卖掉吧，看电视真的太危险了！”
莱斯利医生又投来一个略带责怪的目光，像是马上要开始传授儿童心理学，不能这样吓唬小孩子，他们会有心理阴影。杰森转开脸，他小时候每天都活在妈妈随时会死的阴影里，还不是也好好长到这么大了？
他掏出手机翻一下信息，十几分钟前鸟宝宝发来消息，扎塔娜失败了，她没能把布鲁斯和他变回原状。另附一张十几岁的布鲁斯身着蝙蝠装的偷拍照片。
行吧，一晚上没一个好消息，先是丧钟，然后是那只疯猫，连扎塔娜也束手无策的混蛋法术…杰森感到疲惫，而通常这种时候，只有一样东西能让他振奋起来。
……
“我不会吃这个的。”达米安仰头看向快餐店的招牌，黯淡的霓虹灯没精打采地一闪一闪，窗玻璃泛着擦不干净的油腻劲儿。
杰森：“没人强迫你。”
达米安说什么也不肯再被人举着走来走去，于是现在杰森怀里抱着佐伊，她倒是对宵夜安排非常感兴趣。
“耶！蝙蝠汉堡！”佐伊高举双臂热烈欢呼。
“恶，‘蝙蝠’汉堡。”达米安龇牙咧嘴地啧一声。
杰森点了三份蝙蝠小子乐园餐，一份特大号豪华蝙蝠堡套餐，小食是罗宾鸡块、夜翅和谜鱼条，再单独点一份蝙蝠奶昔给佐伊。达米安声称他绝不吃这里的东西，但杰森还是给他点了一份双面三明治。
“这是对我父亲名号的侮辱。”达米安看都不看眼前的三明治，杰森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着让人倒胃口，旁边的佐伊正把奶昔吸的呼噜呼噜直响。
“我能拆玩具了吗？”她咬着吸管，像每个按耐不住兴奋的小孩儿一样晃悠着双腿。
“不行，佐伊，你没吃你的杀手鳄鱼堡。”杰森把脑袋从双层牛肉汉堡里拔出来，“至少吃掉苹果片。”
“可是它没有农场里的苹果好吃。”佐伊捡起一根薯条塞进嘴里咀嚼，小声嘀咕着悄悄地把托盘推到一边。
“菲尔德，你胆敢把它们放到我面前——”达米安对她的怒意还没完全消散，她刚才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直接跳到丧钟面前，愚蠢，鲁莽，幼稚！
杰森拿走她托盘上的汉堡，两口就把那个迷你鳕鱼堡塞进嘴里：“好了别吵，拆你的玩具吧。”
“我希望能拆到红头罩。”佐伊把玩具盒捧在胸口，闭上眼睛虔诚许愿。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杰森笑着摇摇头，他记得要把“和蝙蝠汉堡洽谈红头罩肖像使用权”放到待办事项里，但目前还没时间去做这件事。所以蝙蝠汉堡里的玩具还是老样子。
“蝙蝠侠。”佐伊把拆出来的第一个玩具放到一边，兴致缺缺的样子又把达米安点燃了。
“你不喜欢蝙蝠侠？”他抱起胳膊，语气不善，“蝙蝠侠是伟大的披风斗士，哥谭的守护者，你怎能不尊重他的…迷你雕像？”
达米安嘴上不饶人，手已经悄悄伸向被佐伊搁置到一旁的蝙蝠侠手办。快餐店附赠的儿童玩具做工不算太精良，质感轻飘飘的，涂装也很敷衍，蝙蝠侠胸口的蝙蝠都不怎么对称，就别说他的脸了。
达米安握着那个塑料玩具，手心有些发热。
“我会收下这个。”他故作冷淡地说。
“谁说要送你了？”佐伊满脸诧异。
杰森的笑声呛在喉咙里，他连忙灌下一大口蝙蝠汽水，假装自己是被汉堡噎着了。他真应该把这一幕拍下来，恶魔崽子脸颊涨红的样子绝对胜过提姆发给他的那张小蝙蝠。
“你已经有一个蝙蝠侠雕像了，就摆在你的书架上。”达米安说。
“那是正义联盟系列的蝙蝠侠，不是哥谭系列的蝙蝠侠。”佐伊拆开第二个包装，倒出来一个罗宾，“我要把他们都集齐，所以不能给你。”
“要给你也买一份蝙蝠小子乐园餐吗？”杰森憋着笑煽风点火。
“闭嘴，陶德，吃你的汉堡。”达米安放下手里的蝙蝠侠，低下头，像是突然对盘子里的三明治产生了兴趣。
“这好像不是现在的罗宾。”佐伊把那个小玩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罗宾三号穿的是长裤。”
“真敏锐，小公主。”杰森笑着摇摇头，“可能是罗宾一号，他一直是玩具盒子里最受欢迎的那…”
杰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放下手里的汉堡，定定地看向佐伊手里的罗宾玩具。
那不是迪克，绝对不是，虽然制服一样，但那个发型…
…那是罗宾二号，那是他。
他没当太久罗宾，也没像鸟宝宝那样改造制服，大概是因为迪克只是辞职而不是死了，提姆不想穿死人的制服，这很合理。
杰森刚穿上那身制服的时候，很多人以为他还是之前那个特别会翻跟斗又爱笑、俏皮话一箩筐的男孩儿。后来哥谭人终于反应过来罗宾换了个人，许多人又开始觉得现在这个太冲动，还是原来那个更好。
蝙蝠汉堡里为什么会需要出现一个死罗宾？他们只需要最开始的那个黄金男孩儿，和现在这个机敏又聪明的小侦探。他还以为…他还以为没人会记得他。
佐伊已经放下罗宾去拆第三个玩具盒，杰森胡乱擦一把手上的酱汁，拿过被摆在蝙蝠侠旁边的罗宾玩具。他认真端详着那个塑料小人，扬起的披风，短裤上粗糙绘制的鳞片，胸口处鲜艳的字母R，和面罩
“真丑。”杰森说，“这个归我了。”
“杰森，你已经是大人啦。”佐伊老气横秋地叹口气。
“谁说大人不能玩玩具？”杰森不客气地把罗宾玩偶揣进兜里，完全不怕把女朋友弄哭。
佐伊鼓着脸颊瞪着他，最后还是没办法和他生气，只能认命地拆开第三个盒子。
“好吧，那就一人一个。”佐伊一副很大方的样子，“第一个给达米安，第二个给你，这个是我的。”
她兴致勃勃地把塑料小人从盒子里倒出来，玩具咔嗒一声掉在桌子上，滚了半圈。
杰森，达米安，佐伊，三人沉默地盯着桌子上的紫色塑料玩具，空气凝固得像是急冻人刚冲进来朝这里开了几枪。
“别哭，佐伊，别哭！我再给你买一个，不、十个。”杰森一把将那个晦气的塑料小丑扫到了地上，抄起喝了一半的奶昔递到她嘴边。
“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反派放进玩具里。”达米安抱起胳膊看戏，现在轮到他幸灾乐祸了。
最后他们拎着十份没吃完的蝙蝠小子乐园餐回到冰山会所，这就是杰森明天的饭了。好消息是佐伊拿到了她想要的玩具，蝙蝠侠，三个罗宾，一个夜翼，一个毒藤女。剩下的讨厌反派一出门就被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清洁工已经清理好了地面上的所有玻璃碎片，擦干净了所有血迹，空气里带着清凉的海风气息和空气清新剂的香味，引得达米安皱了皱鼻子。
佐伊从纸袋里掏出罗宾鸡块喂给沃瑞，它今天也是大功臣，勇敢到佐伊要对它刮目相看，一边喂牛一边咪咪喵喵地喊猫。
“你的猫跑了。”达米安掀开扣在地上关猫的汤料桶，里面连根猫毛都没有。就算那只橘猫还在，它也真的不该再吃了，佐伊一天恨不得喂它五顿饭。
佐伊愣在原地，如遭雷劈：“怎么会…味噌，它、它可能只是出去散步了…？”
杰森走到破掉的窗户边往下看，没在地面上发现一团黏糊糊的番茄酱，恶猫大概还活着，怪令人失望的。
“别管它了，佐伊。”杰森走到她身边抚摸沃瑞，把鳕鱼堡喂给它。之前他还觉得食人花是个要命的宠物，现在看看那只猫吧。
“你想要一只猫？没问题，我们可以去宠物店挑一只最贵的，什么品种的都行。长毛猫还是无毛猫？卷耳猫还是矮脚猫？应有尽有。”杰森蹲下来安慰她。只要不是那只把他抓的满脸花的橘猫，什么都行。
“它有点像我的味噌。”佐伊贴过去，脸颊柔软地靠在他肩膀上，还是有点不高兴。
杰森知道那只猫，那只真正的味噌，每天要做的就是在农场和佐伊的小木屋里闲庭信步，故意睡在小屋门口或者佐伊的床上。她也许是想家了，想念她的农场。但她现在不能回去，万一她在农场和猫玩耍的时候正好错过能让所有人恢复现状的办法…这个后果杰森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嘿，小公主，你知道什么能让你高兴起来吗？”杰森摩挲着女孩儿单薄的脊背，计上心头。
……
“愚蠢的主意，陶德。”达米安整理着胸口的领结，打量着镜子中趾高气昂的倒影，“但不得不说，我并不讨厌这个。”
“是精妙绝伦的主意。”杰森更正道，“混进去就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别小瞧我。”达米安不满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佐伊不免联想到沃瑞打响鼻的样子，“韦恩大厦的安保还拦不住我。”
三个人分成两路，达米安单枪匹马杀向韦恩塔，杰森给佐伊套上儿童头盔，摩托车的轰鸣震耳欲聋。杰森认真地在考虑买一辆四个轮子的车，带小孩儿更方便。提姆就有一辆自己的车，他还给它起了个名字，杰森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种待遇。
不过摩托也不错，佐伊坐在他身后，紧紧搂着他的腰，因为发动时的噪音兴奋地咯咯笑个不停，又让他觉得把买车的想法再往后放放也不是不可以。
“坐稳了，佐伊，目的地：蝙蝠洞。”
准确来说是韦恩庄园。布鲁斯现在上不了瞭望塔，也去不了公司，提姆更没法去上学，这两个人想躲在韦恩宅悠闲地过舒服日子，哈，没门。
杰森掐好时间，比达米安晚半小时出门。这样一来等他们闯进蝙蝠洞的时候，布鲁斯肯定已经收到了董事会打来的电话，质问他“那个坐在你的位置上自称是你儿子的小孩儿到底是谁？”，他现在一定在书房忙的焦头烂额。
杰森把车停在庄园外围的一个小木屋门口，不是佐伊农场里的那种，这间小房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存放除草机的杂物间。杰森推门进去，在一堆真正的杂物后摸索，挪开那些扫把和花肥，真正的通道就藏在这堆东西后面。
“看起来挺厉害，是不是？”杰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他自己鼓捣的设备，破开普通电子锁很简单，不知道对蝙蝠门锁的效果怎么样。
他正打算撬开蝙蝠门锁的外壳把自己的装置连上去，耳边忽然响起认证通过的声音，面板上显示出信息：罗宾，已认证。
“倒是省了点麻烦。”他嘀咕一句，语气只消沉了一瞬间，回过头示意佐伊跟上。
“跟紧了，小家伙，你也不想踩到蝙蝠地雷吧？”杰森带着她乘上电梯，故意吓唬她，“什么叫‘蝙蝠侠不会那么干’？，你太不了解蝙蝠侠了。”
这个隐秘的入口连接到蝙蝠洞的停车场，布鲁斯重新规划蝙蝠洞的地下交通后，这里几乎就停用了。蝙蝠洞还是那股熟悉的气味，潮湿阴暗、带着泥土的腥味和冷冽的气息。他扫视着脚下的蝙蝠车，这辆他撬过，这辆他偷着开过，如果刚摸上方向盘就被蝙蝠侠抓住也算的话。
没有任何一个人不会被蝙蝠车吸引，精妙的外观，战车级的性能，就连恶魔崽子那种难搞的小孩儿也绝对会被蝙蝠车震撼到挪不开视线。而佐伊却一直仰着头…她在看蝙蝠。
“这里一定有很多水果。”她喃喃自语，“我怎么一个苹果都没看见呢…”
“那些可不是果蝠，佐伊。”杰森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瞎话张口就来，“它们是吸血蝙蝠，别和它们对视，它们发现了就会扑下来咬你的。”
“你骗人！”佐伊忿忿地说，一边往杰森身后藏了藏。
“提醒我回家以后给你看看我身上的蝙蝠咬伤，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骗人了。”杰森笑的停不下来，走下电梯，路过每辆蝙蝠车都要摸一把。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来，蝙蝠洞连个警报都没响，老头子的警惕心呢？
杰森才不会承认他心里其实有那么点舒坦，牵着佐伊径直走向制服陈列区。一排制服只有一件被保存在单独的陈列柜里，黄色披风，红色上衣，绿色短裤和配套的绿手套，展柜里恒温恒湿，里面的制服整洁如新。
“捂好耳朵。”杰森命令道，看着佐伊乖乖照做才拔出枪，干脆地一枪打破玻璃，拿出制服故意盖在她脑袋上，惹的佐伊又笑个不停。
“我相信我们有更文明的方式处理这件事。”身后传来的稳重声音中透露着不赞同的意味，“如果你想拿走你的旧制服，杰森少爷，直接开口就行了。”
“阿福。”杰森一愣，用力眨眨眼，数秒后才缓慢地转过身。老管家的脸上多了几条皱纹，鬓边添了些白发，头顶也…稀疏了不少。除此之外，他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杰森少爷。”阿福松开小推车的扶手，刚泡好的红茶还冒着热气，杰森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红茶的香味混着洞xue中湿润的气味，蝙蝠电脑运行时风扇轻微的噪音……一切感觉起来都很像家。
“鸟宝宝去哪儿了？我以为他会在这儿盯着电脑。”他走到阿福身边，往自己的杯子里加方糖，端起来确认杯子上的花纹，没错，是他以前最爱用的那个。
“提摩西小少爷在和德雷克先生享受父子时光。”阿福说，“只是不知道德雷克先生是否能认得出，身旁的陌生男人实际上就是他的儿子。”
杰森笑出了声，端起茶杯吹一吹上面的热气：“他…在楼上？”
“如果我没有提前关掉蝙蝠洞的警报的话，布鲁斯老爷现在就会在这儿了。”阿福给另一只杯子也倒上红茶，多加了一些牛奶，“让一个青少年听那些枯燥的商务会议不亚于一场酷刑，他已经睡着了。”
他看向被打破的展示柜，轻轻叹了口气：“布鲁斯老爷…非常珍视那个。”
“非常”和“珍视”都不足以形容他在乎的程度，阿尔弗雷德回忆起数年前布鲁斯亲手将制服放进去的情形，至今想起时仍会感到心痛。
“现在我回来了。”杰森说。他没再提那是“死罗宾的制服”或“死人的记忆”。
“他用那个提醒自己曾经拥有过一个失败的士兵么？”
“不，杰森少爷。他用那个提醒自己，他曾失去了一个多么深爱的儿子。”
佐伊根本没听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她已经套上了罗宾手套，正把多米诺面具往脸上扣，注意到一旁投来的目光，仰起脸冲着杰森和阿福灿烂一笑，咧开两排洁白的牙齿。
“如果佐伊小姐想穿，我们得把它改的更合身一点。”阿福说。
“是啊，没错，最好把短裤改成裙子。”杰森比划了一下，“不然你知道会发生什么，阿福，这身衣服转眼就会出现在恶魔崽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