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什么？
没等杰森弄明白当下的处境，佐伊已经飞快地行动了起来，她窜出去的速度快到几乎在身后卷起一阵烟雾。
她猛扑到装着食材的箱子前，拿出了一大块牛排。
啊，牛肉，那这绝对是梦。杰森心想。
佐伊把牛排放到案板上，抄起菜刀把肉剁成小块，菜刀敲在菜板上铛铛直响。
“我说主厨，你这是在…嗷！”
切好的牛肉迎面飞来，不偏不倚砸在他脸上。
杰森被砸的后退一步，而佐伊看都没看他一眼。东西脱手的一瞬间她就已经转身回到了她那边的操作台前，又拿出一只鸡腿切了起来。
铛铛铛！
“给我米饭。”佐伊的语气简短又冷酷，杰森从没听过她这种语气，哪怕是她最讨厌红头罩的时候也没有。她口吻强硬、听上去简直能称得上是专横独裁。
“煎肉！拿玉米饼！你动作太慢了！”佐伊几乎是在吼。
杰森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好、好的主厨，玉米饼…喔该死，我怎么把锅端给你了，等一下，是这个…”
“米饭！先给我米饭！”佐伊急的在原地不停打转，扬起的烟雾快把她包围了，“这可是厨房，你没睡醒吗！？给我打起精神来你这个——！”
杰森快要被她吓到了，如果不是有橱柜隔着，她看起来像是会立刻抄起菜刀冲过来追杀他…
杰森手忙脚乱地跑到放着大米的箱子前，正准备拿的时候，眼前的一排橱柜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杰森大喊道。
“别大惊小怪，这不是很正常吗。”佐伊把鸡腿肉放到锅里煎，她抱起大米，一溜烟跑到煮锅旁边，隔着一排橱柜精准地把米抛进了锅里。
“这个呢？这个也正常吗！？”
杰森指着外面正用头撞木板的怪物，巨型面包片比他高两头，身上长满绿色的霉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怪物弯下腰…如果面包片有腰的话，用头猛撞那几条木板，几下巨响过后，最顶端的那条木板逐渐断裂、应声脱落。
“是僵尸面包，快点上菜！”佐伊又在原地乱转，抄起灭火器对着杰森猛喷，“快啊！”
杰森猛地睁开眼，惊出一身冷汗。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正随波逐流，举目望去皆是汪洋大海，他站在一片简陋的竹筏中间，佐伊站在他对面的另一片竹筏上，隔着海水和他遥遥相望。
然后…
佐伊开始疯狂地朝他投掷鸡腿和土豆。
“嗷！哎…！主厨！”杰森被砸的嗷嗷直叫，“至少告诉我这是要做什么吧！”
“切菜啊！”佐伊还在不停丢东西，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杰森顶着鸡腿林土豆雨，狼狈地从地上捡起一个土豆切了起来。
“然后呢？”
“扔给我！”
杰森对准对面的竹筏，奋力一抛——
就在这时，原本还算风平浪静的海面忽然荡起一波海浪，竹筏顺势飘动、改变了位置，计算好的抛物线已然失效，切好的薯条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喂！你这个笨——！”
他还没消化完佐伊愤怒的表情，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脚下是柔软的沙粒，迎面吹来湿润微咸的海风，白色的浪花轻抚海岸，椰子树的叶片沙沙作响。
这是个绝佳的度假地点，但杰森知道这和他无关。
看着眼前的案板，这回不用佐伊多说，他就自动自觉地捡起佐伊丢过来的草莓，飞快地切了起来。
一开始还算顺利，他丢东西的准头越来越好了。直到他不得不拿着干净的杯子，从旁边的栈道上走过去递给佐伊…
…为什么栈道上会有一排排的超级小子在跳草裙舞啊？！
超级小子们头戴夏威夷花环，穿着五颜六色的印花衬衫，没系扣子，就这么大敞着露出他们的人造腹肌。
杰森立刻回头看了眼佐伊，她只顾着往果汁机里放水果，一眼也没往那边看。
倒是杰森因为这一短暂的分神，被两排超级小子夹住动弹不得，气的他骂骂咧咧拳打脚踢，超级小子们发出了不满的抱怨声。
杰森又一次睁开眼睛，这次他没有身处厨房。他坐在户外野餐桌旁，身边放在一个大大的露营背包，周围不远处有几个帐篷，这里很明显是个露营地。
他顺着显眼的白色厨师帽找到了佐伊，她正把一块木头放到案板上用菜刀劈砍。另一边那个正源源不断抛出棉花糖的……
提姆德雷克，怎么又是你！
佐伊和提姆两人配合默契、行动飞快。佐伊把切好的棉花糖和柴火精准地丢向烤架的方向，提姆早已把饼干放到盘子里严阵以待，棉花糖烤好的一瞬间就立刻组装好菜品，放到离佐伊最近的位置方便她上菜。
他丢出的棉花糖数量恰好到处，正好对应当前的订单，不会胡乱丢出一堆导致佐伊没地方下脚。他一边盯着棉花糖别烤糊，抽空还能洗个盘子。
两个人默契的像是恰好契合的两个齿轮，他们两个甚至连一句交流都没有，只是一味上菜，出菜成功的叮叮铃响不绝于耳。
杰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自惭形秽还是先怒不可遏。他是个让佐伊失望了的笨蛋副厨，他承认这一点，但是那家伙居然做的比他好也太让人生气了！
看看他那副嘴脸，他洗盘子的时候殷勤的样子，只是会烤棉花糖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杰森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他身心俱疲、头痛欲裂。
这也难怪，他几乎就是一整晚都没睡。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真实的不像是梦，倒真的像是被抓到黑餐厅打了一晚上白工。佐伊对着他怒吼的样子忽然浮现在眼前。
他觉得自己并不知道佐伊真的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她最接近于发怒的那次是他开玩笑地污蔑她，说她对餐厅的孩子们下毒，但还是和他梦里的样子差远了。
现实中的佐伊生气像是小熊猫站起来举高双臂，虽然你知道它真是气炸了，但因为实在太可爱，没人会把这种怒火当回事。
而梦里的佐伊像是被惹毛了的袋鼠，随时要给路过的人一个左勾拳右勾拳，不洗盘子的一巴掌，上错菜的更是两巴掌。
明明他就没见过佐伊生气的样子，为什么会梦到这种事……杰森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说，他决定以后得找机会练习一下切菜和洗碗，就当是以备不时之需…
杰森疲惫地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吃了几口番茄鹰嘴豆罐头汤做早餐。
他并不挑食，犯罪巷长大的孩子哪有挑食的资格。更何况阿尔弗雷德是个英国人，他做过很多次经典英式早餐——烤面包，煎香肠和培根，有时候是煎蛋有时候是炒蛋，但茄汁焗豆罐头是永恒不变的定量。
他之前怎么没觉得焗豆罐头还能这么难吃？
杰森盯着吃空的罐头看了一会儿，冷掉的番茄汤凝固在上颚和舌根，似有似无的豆腥味阴魂不散地扒着他的舌头。
吃罐头的日子真是该到此为止了。
回首他的整个人生，“没东西吃”和“吃的太好”两个阶段总是规律的交替出现。
小时候在犯罪巷讨生活的日子绝对是美食低谷，到处捡东西吃还会饿肚子。刚到韦恩宅生活的时候他还很拘谨，也不敢吃的太多。
有一次他半夜饿醒，偷偷出来找吃的，转了几圈也没敢打开橱柜和冰箱，喝了两大杯水后吵醒了艾斯——艾斯真是好狗狗，他把杰森带到自己的狗窝，从里面拖出了一条肉干。
那时他还偷偷攒过一些食物，以防自己做错了事或者没有通过蝙蝠侠的考验被无情地赶出家门。
那些吃的被他零零散散地藏在床底、抽屉的最深处、他的旧衣服里面。他觉得自己像是偷偷攒面包的海蒂，但他要面对的同辈可不是好心的小姐克拉拉，迪克就是迪克，懂得都懂。
在韦恩宅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来到了“吃的太好”这一阶段。他不但能放开肚子敞开了吃，还总想把自己吃到撑才算满意，这个习惯他花了很久才改掉。
后来他死去又复活，浑浑噩噩在街头流浪的日子里一定吃的很差，他对这段时光的记忆不深，但他确信自己肯定干过在蝙蝠汉堡捡别人吃剩的薯条这种事。
重返哥谭遇到佐伊后，他也享受了几顿好饭，然后现在他又回到了美食低谷期，每天吃罐头吃到腻。
尤其是他知道佐伊每天都变着法儿做好吃的，而且罗宾三五不时就去蹭饭的情况下，罐头就更难忍受了。
他对食物、尤其是美食的渴望，从来没有被填满过——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一个一边注水一边放水的邪恶泳池管理员——他吃到的美食还远不足以填补他的口腹之欲。
差不多也该去佐伊那里吃几顿好的了，不能总让那只坏小鸟占便宜，他吃东西肯定没付钱。杰森下定了决心。
他披上外套，戴上头罩，开始了今天的行动。
比起某个地盘的老大，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中世纪的小领主，领地里的居民定期上供，再由他来分配食物和必需品，偶尔还需要接受居民的觐见、听一听他们的诉求：孩子需要尿布和牛奶，需要维生素治疗坏血病，需要一块布给衣服打补丁…
另一方面，他既是领主、也是骑士，治理和守卫同时都是他的责任。他得时刻注意领地里的动向，尤其是要注意哪里有反派出没的痕迹。
当然了，他也是个侵略者，比起守城他更喜欢四处征战，吞并其他人的地盘、扩大自己的领土，他今天就正准备干这事儿。
黑面具最近正带着他的手下四处破坏韦恩企业名下的建筑。要是让杰森来说，这活儿简直是吃力不讨好，韦恩名下的建筑坚固到能扛过七级地震，想弄塌它们得用上不少炸药。
当然，这伙人想要破坏的不仅仅是那些大楼。黑面具打算毁灭的是韦恩塔所代表的东西——这座哥谭的标志性建筑物代表着哥谭辉煌的过去，他想摧毁这个精神象征。
这就更好笑了，哥谭的精神什么时候轮得到一群没头发的邪|教来代表了，红头罩还没说话呢。
黑面具和他那伙信众简直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越严峻的情况下越容易滋生罪恶和盲信，比如宁可抛弃尊严吃狗食、坚信疤脸是他们的救世主的新镇居民，还有黑面具这些疯疯癫癫的信徒…黑面具的领地和红头罩的地盘接壤，他早看这里不顺眼了。
杰森很快赶到了伯恩利，和女猎手说的一样，黑面具的势力几乎倾巢而出，剩下的守卫人数远少于红头罩的打手，而且他一个人能打五个。
上次对付过杀手鳄后，杰森和女猎手算是达成了合作，虽说两个人都并不算完全信任对方，但在把共同的敌人驱逐出去前，他们的确能算是盟友。
他们最初的计划是从两边包抄黑面具的老巢，但女猎手忽然给他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黑面具和手下的下一个目标是韦恩大厦。
那块地方是红头罩的地盘，至少名义上来说是这样。杰森占领那里不久后蓝仔帮就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哥谭老城，夺回了他们的警局。
杰森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芭芭拉居然说服了她父亲没在那里涂鸦，局长肯定很不高兴。但他也做出了相当大的让步，所以扯平了。
他在老城还有些手下，他们可以帮女猎手围剿黑面具的势力，杰森负责趁机清理黑面具的领地、占领这里，伯恩利会由红头罩和女猎手平分，还算不错的交易。
杰森并不知道女猎手的另一个身份是蝙蝠女，不知道黑面具其实是蝙蝠侠交给她完成的目标。
他不知道在他快乐地拳打脚踢黑面具残党的时候，芭芭拉正因为亲眼目睹了那个抢走了她制服和称号的人而痛苦不已。
杰森也不知道，另一个麻烦的对手此时正穿过上东区北上，悄悄进入了犯罪巷的范围内。
……
哥谭的反派五花八门，其中不乏依靠精神攻击作为主要攻击手段的类型。
疯帽匠在这一分类里也还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地震过后，他靠着他那顶能制造幻觉和控制大脑的礼帽在哥谭占据了一小块地方。
能直接左右别人大脑的好处是，从不用担心有人对你说谎，想从别人的脑子里直接挖出情报更是易如反掌。
拿到那个不知道转了几手的干面包后，疯帽只审问了三个人就问出了面包的源头，他认为自己很可能是最先掌握这一情报的几个人之一，他的领地离犯罪巷也是最近的。
于是他当即动身前往那家餐厅。无需威逼利诱，只要有这顶帽子，无论对方是谁，都会老老实实地把全部物资交到他手上。
至于红头罩？这种新来的反派和他们这种哥谭老牌罪|犯可没法相提并论，那家伙都没进过阿卡姆。
谁说反派内部没有排名？在阿卡姆疯人院住的时间越长，说明越不好惹，战斗力也越强。疯帽可在那儿待过好些日子，他并没把红头罩放在眼里。
他很快就在犯罪巷找到了目标，拿着枪的手下一脚踹开餐厅的大门，里面的人立刻失声尖叫起来。
正在烤炉前忙碌的女孩儿惊讶地看着他，比起畏惧，她的神色更多像是不满。
“没有受邀就闯进来，这可真够不礼貌的。”她说。
疯帽匠忽然怔在了原地，脑海中的记忆疯狂倒带，他想起自己童年时不厌其烦地阅读那本他最爱的童话书的场景，想起了他也曾和爱慕的女孩儿在仙境公园约会、牵手。
“帽子倒是不错。”她又说了一句，然后自顾自地把注意力转回了手里的事上。
杰维斯泰奇的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事情就是这么阴差阳错，他曾经费尽心思翻遍整个哥谭寻找他的爱丽丝，但却一无所获。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近乎完美的那一个。
她不是金发，但没关系。
疯帽用余光瞥了一眼挤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孩子，一个、两个，有两个都是金发，足够给他的爱丽丝编织一顶栩栩如生的假发。
“你该剪一剪头发了。”疯帽几乎按耐不住的语气中的癫狂。
他会把他的领地打造成完美无缺的仙境，和他完美的爱丽丝永远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