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为什么?
柳老板变成三头蛇的时候,江大人也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明明是双胞胎,苏珩却分得清谁是谁。
难道爱真的这么神奇?
我不懂。在我看来,爱就该是唯一的,是安大人最初给我的那种,容不得半点分享。
可是苏珩告诉我,爱有很多,亲情的爱,友情的爱,伴侣的爱。
我不懂,原来爱有这么多。
他递给我一壶酒,自己也灌了一口,说:“恨会让人变苦,爱却能让人变柔。你只是没遇到对的爱。”
我没接那壶酒,转身走了。可苏珩的话,像一颗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涟漪。
我好像错了。
这个问题缠绕了我很久,甚至几千年后依旧存在。
我留了下来,我看着这里被开发住满了人群,又看着他们搬走,看着房屋倒塌,看着植物吞噬残骸。
看着天道改变这个世界,看着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异类的。
我好像被遗忘了,被世界遗忘了,或许在天道看来,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可以随意被改造的物品。
从一开始的弱肉强食到实行公平,天道从来追求的都是纯粹,但我不纯粹,所以我被遗忘了。
从第一个人类出现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他没有动物的特征,而且他寿命很短,只有几十年,随着越来越多这种生物的出现,我发现自己成为了异类。
从前,人们想要变成人类需要很大的努力,可是这群人却生下来就是。
这似乎在天道看来就是纯粹的公平,公平的寿命,公平的身份,公平的地位。
可这对我公平吗?
我曾经有一对洁白的翅膀,那是我种族的象征。可在人类看来,那是神明的标志,是怪物的特征。我被供奉过,被追杀过,被当成过巫师,也被当成过祥瑞。后来我学会了隐藏,收敛起翅膀,把自己伪装成普通的人类。
我游走在这个世界,看着世界变化,看着这个世界变得不同,好似曾经那个世界已经消失,而我就是一本书。
一本写满了过去的回忆录。
在这数千万年来,我看过王朝更叠,看过战火纷飞,看过盛世繁华,也看过人间疾苦。我遇到过很多人,有过朋友,也有过短暂的爱人。
有个叫阿秀的村姑,曾在我生病时把唯一的鸡蛋煮给我吃;有个叫李郎的书生,曾在月下为我弹奏琵琶,说我眼里有星光。他们让我知道,爱不只是安大人最初给我的那种,也可以是村姑的鸡蛋,是书生的琵琶,是朋友的扶持,是陌生人的善意。
当我午夜梦回,我多想再看看他们,告诉他们我错了,告诉他们我想他们了,可是这个梦永远都是噩梦。
旱烟的烟雾在眼前散去,我的记忆开始模糊。那些人的脸,那些事的细节,都在时间的冲刷下渐渐淡去。
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彻底忘了他们,忘了那段充满怨恨却也有过温暖的时光。
所以我拿起笔,在泛黄的宣纸上写下这些字。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精巧的比喻,只是把那些刻在骨头里的记忆,一桩桩,一件件,如实写来。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今年的雪好像来得早。我看着砚台里磨好的墨,笔尖在纸上停顿。
或许天道给我的惩罚,不是让我永生,而是让我在漫长的岁月里,反复咀嚼过去的对错,直到明白爱与恨的真谛。
而我写下的这本回忆录,不过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异类,对过往的一声叹息罢了。
我知道,天道或许早就把我忘了,这个世界一直在变,变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公平,可我这个不纯粹的异类,却成了一本写满过去的旧书。
但我不后悔写下这些。因为这是我存在过的证明,是我爱过、恨过、痛苦过、迷茫过的证据。
也许有一天,这本书会被风吹散,会被雨淋湿,但至少在我还能握笔的时候,我想把他们都记下来,告诉这个世界,曾经有个叫白鸽的人,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