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去吧,苏珩把食盒塞给顾时夜,男人嘛,总得有点脾气。
顾时夜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想追你。苏珩的眼神很认真,公平竞争,行不行?
顾时夜看着食盒里精致的菜肴,又想起顾夜白跑出去时通红的眼眶,叹了口气:先吃饭吧。
顾时夜把食盒放在书房桌上时,窗外的蝉正叫得聒噪。
他看着桌上三菜一汤,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椅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顾夜白从厨房跑出去后就没回来,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端着碗筷凑过来了,一边吃一边抱怨今天的案子有多麻烦。
顾小捕头还在生气?苏珩坐在对面,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小孩子脾气,哄哄就好了。
顾时夜没说话,只是拿起汤勺舀了勺汤。红枣的甜味混着山药的清香,确实是他喜欢的味道。他想起很多年前,母亲还在世时,也是这样炖排骨汤给他喝,那时顾夜白还很小,总抢着喝他碗里的红枣。
其实顾小捕头挺在乎你的。苏珩看着他,就是性子太急了点。
你很了解他?顾时夜放下汤勺,语气有些冷。
不了解,但看得出来。苏珩把一块鲈鱼剔掉刺,放在顾时夜碗里,他看你的眼神,跟我看你的眼神一样,都想把你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顾时夜手一顿,差点把筷子掉在地上。他看着苏珩眼里毫不掩饰的喜欢,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年他忙着当捕快,忙着照顾顾夜白,从未想过会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尤其是一个被他追了无数次的贼。
我们不一样。顾时夜低下头,夹起那块鲈鱼,我是他哥。
哥就不能喜欢了?苏珩挑眉,我看顾小捕头对你的喜欢,可不止是兄弟情。
你闭嘴!顾时夜猛地擡头,眼里带着警告。他知道顾夜白对自己的感情不一样,那是一种掺杂着依赖、崇拜和占有欲的复杂情感,他也是,他也会因为顾夜白和别人说话吃醋,可是他们是兄弟,是双胞胎,就算知道彼此的心,那能怎么样?这是见不得人的。
曾经做的那些,每一幕都在提醒自己,自己作为哥哥,不仅没有教导好弟弟,自己也有相同心思,而且这种心思不是暗恋,是两人都知道的。
苏珩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笑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尝尝我做的红烧肉,放了你喜欢的冰糖。
顾时夜看着碗里的红烧肉,糖色炒得恰到好处,肥瘦相间,入口即化。他不得不承认,苏珩很细心,细心到能记住随口说过的话。
你到底……顾时夜想问他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却又问不出口。
我记得很多事。苏珩放下筷子,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记得你给我包扎伤口时,手有点抖;记得你给我糖糕时,自己都没舍得吃;记得你追我时,跑过青石板路的声音……
苏珩,顾时夜放下筷子,声音很轻,我们是捕快和贼。
我知道。苏珩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所以我才不偷了,想做个能站在你身边的人。
顾时夜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直白又热烈的喜欢,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夜白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占有欲。
窗外的蝉还在叫,书房里一片沉默,只有桌上的饭菜渐渐凉了下去。
顾夜白蹲在后院的梧桐树下,用刀尖戳着地上的蚂蚁。自从跑出厨房,他就一直躲在这里,看着蚂蚁们忙忙碌碌地搬家,心里的委屈却怎么也搬不走。
他想起苏珩做的菜,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想起顾时夜刚才没有反驳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顾夜白猛地回头,看见顾时夜站在身后,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山药排骨汤。
我没躲。顾夜白别过脸,继续戳蚂蚁。
顾时夜把汤碗放在他身边,蹲下来:还在生气?
没有。顾夜白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哽咽。
顾时夜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顾夜白的脾气,越是在乎,就越是嘴硬。他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递到顾夜白嘴边:尝尝,温的。
顾夜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喝了。红枣的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暖烘烘的,像小时候顾时夜抱着他烤火时的感觉。他吸了吸鼻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苏珩做的?他低声问。
嗯。顾时夜没骗他,但他加了你喜欢的莲子。
顾夜白愣了愣,擡头看他。他确实喜欢在汤里加莲子,因为觉得莲子心虽苦,却能清火。这个习惯顾时夜知道,没想到苏珩也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他说看你上次看你在汤里面放了。顾时夜擦掉他嘴角的汤渍,这狐貍,心思挺细的。
顾夜白没说话,只是低头喝着汤。心里的委屈渐渐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不得不承认,苏珩确实很细心,细心到能留意到自己都没在意的细节。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接受这个人靠近顾时夜。
哥,顾夜白放下汤碗,看着顾时夜,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
顾时夜手一顿,汤勺碰到了碗沿。他看着顾夜白认真的眼睛,知道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了。他想了想,缓缓开口:我对他,有好奇,有愧疚,也有……一点点说不清的感觉。但我知道,我最重要的人是你。
真的?顾夜白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真的。顾时夜握住他的手,这句话无论过了多久都是。
顾夜白吸了吸鼻子,反手握住顾时夜的手:哥,我就是怕……怕你被他抢走。
不会的。顾时夜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谁也抢不走。
顾夜白把脸埋在顾时夜肩窝,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皂角味,心里终于安定下来。他知道顾时夜不会骗他,就像知道太阳明天会照常升起一样。
那比试……他闷闷地问。
随你。顾时夜笑了,但下次不许再跑了,菜都凉了。
知道了。顾夜白擡起头,脸上还有些红,那我去把他做的菜倒掉!
别浪费。顾时夜拉住他,衙役们还没吃饭呢。
顾夜白看着顾时夜眼里的笑意,忍不住也笑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房的比试帖上。顾时夜坐在主位,看着。
第一局,午膳。顾时夜拿起帖子,苏珩胜。
顾夜白哼了一声,没说话。苏珩则得意地晃了晃尾巴,朝顾夜白挑了挑眉。
第二局,解顾捕快所难。顾时夜放下帖子,你们谁能找到城东药铺失窃的那支千年人参?
顾夜白立刻上前一步:我去查!
苏珩却笑了笑:不用查,在我那里。
你又偷?顾夜白瞪他。
不是偷,是借。苏珩从袖里掏出个木盒,打开来正是那支失窃的人参,药铺老板想拿它换钱给儿子治病,我先借来保管几天,等他凑够了钱,自然会还回去。
顾时夜接过木盒,看着里面完好无损的人参,又想起药铺老板报案时焦急的样子,心里有些复杂。他知道苏珩虽然是贼,却有自己的原则,从不偷贫苦人家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药铺老板儿子得的是肺痨,需要人参吊命。苏珩打断他,顾捕快要是想结案,就把人参还回去,就说我畏罪潜逃了。
顾时夜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个贼,倒像个劫富济贫的侠客。他把木盒递给顾夜白:送去药铺吧。
顾夜白接过木盒,看着苏珩,眼神复杂。他一直以为苏珩只是个偷东西的狐貍,却没想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第二局,苏珩胜。顾时夜宣布。
苏珩得意地笑了,顾夜白却有些不服气:第三局还没比呢!
第三局,答顾捕快三问。顾时夜看着两人,我问你们,为什么喜欢我?
顾夜白和苏珩都愣了一下。顾夜白脸颊微红,眼神有些闪躲:我……我是你弟弟,喜欢哥哥不是应该的吗?
顾小捕头这算耍赖哦。苏珩笑了笑,转向顾时夜,眼神认真,因为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是我黑暗里的光。
顾时夜看着两人,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也知道自己的心早已偏向了一边。他站起身,走到顾夜白身边,握住他的手。
第三局,夜白胜。
苏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顾捕快偏心。
我是他哥,偏心很正常。顾时夜看着苏珩,苏珩,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心里只有夜白。
苏珩看着他们紧握的手,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他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好吧,算我输了。
他从袖里掏出个小布包,扔给顾时夜:这是我偷的最后一件东西,还给你。
顾时夜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枚破碎的玉佩。
这是……
上次被你扔掉的那个,我捡回来了。苏珩笑了笑,看来我还是比不上顾小捕头。
他后退一步,朝顾时夜拱了拱手:顾捕快,后会有期。
说完,他转身跑出书房,狐貍尾巴在门口晃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顾夜白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顾时夜手里的玉佩碎片,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哥,我……
傻瓜。顾时夜揉了揉他的头发,走,我们去把玉佩修好。
嗯!顾夜白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也从此以后,南清城少了个偷东西的狐貍贼,多了一棵——守着月亮的海棠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