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雨噬遗哨(2 / 2)

方妙咬了咬牙,伸手想去搬柳寒影的尸体,刚碰到她的胳膊,就看到她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手腕。那手腕上缠着几圈脏兮兮的布条,布条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她解开布条,里面是一枚铜哨,跟江知烨给她的那枚很像,只是哨身刻着一条扭曲的蛇,蛇信子是朱砂点的,已经有些褪色。铜哨被磨得发亮,显然被人贴身带了很久。

方妙捏着铜哨,指尖冰凉。柳寒影为什么会有这东西?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谁下的毒?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打转,却没有一个答案。她把铜哨塞进自己袖袋,又检查了一下柳寒影的身上,除了这身破烂的衣服和一身的毒疮,什么都没有。

“得罪了。”方妙低声说了句,弯腰想把她背起来。柳寒影比看上去要轻得多,像一捆枯柴,方妙刚把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就听到巷口传来脚步声。

“什么人在里面?”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伴随着灯笼的光晕晃了进来。

方妙心里一紧,连忙把柳寒影的尸体往阴影里推了推,自己也闪身躲到墙后。她屏住呼吸,透过砖缝往外看,只见两个穿着皂衣的捕快举着灯笼,正往巷子里张望。

“娘的,什么味儿这么臭?”一个捕快捂住鼻子,踢了踢地上的积水,“是不是哪家的死猫死狗扔这儿了?”

“别管了,这天儿冷得要死,赶紧巡完回去喝两盅才是正经。”另一个捕快打着哈欠,灯笼的光扫过柳寒影的尸体,在她溃烂的脸上停了一瞬,又移开了,“快走快走,看着就晦气。”

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方妙松了口气,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她不敢再耽误,咬着牙把柳寒影背起来,尸体的重量压得她膝盖一弯,差点跪在水里。她踉跄着往前走,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路滑得厉害,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柳寒影的头靠在她的肩上,冰冷的脸颊贴着她的脖颈,那股腥毒味直往鼻子里钻。方妙强忍着恶心,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不能把人带回安德鲁的宅院,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见过柳寒影。那该去哪里?

城西码头,老鸹。

江知烨的话在耳边响起。她咬紧牙关,调转方向,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雨越下越大,汇成一条条小溪,顺着石板路往下流,冲刷着她身后的血迹和毒水,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晃动的渔火。城西码头到了。这里比城里更冷,海风夹着雨丝,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码头上停着几艘破旧的渔船,船帆收得紧紧的,像一个个缩着脖子的老头。

方妙记得江知烨说过,老鸹的船是唯一一艘挂着黑帆的。她眯着眼睛在雨幕中搜寻,果然看到最尽头的泊位上,停着一艘乌篷船,船帆黑得像块破抹布。

她深吸一口气,背着柳寒影走上摇摇晃晃的跳板。船身吱呀一声,船舱的帘子被人掀开,探出个光溜溜的脑袋,满脸皱纹,像个晒干的橘子。

“哪来的丫头?”老头声音嘶哑,手里拿着个酒葫芦,酒气混着海风扑面而来,“这地界儿不是你该来的。”

“我找老鸹。”方妙喘着气,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滴,“江知烨让我来的。”

老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到她背上的人时,眉头皱了起来:“死了?”

“……嗯。”方妙实在没力气多说,“能让我进去吗?外面雨太大了。”

老头没说话,掀开帘子让她进去。船舱里很暗,点着一盏油灯,灯芯结着大灯花,忽明忽暗。里面弥漫着一股鱼腥和酒气混合的味道,比柳寒影身上的腥毒味好不了多少。

方妙把柳寒影放在湿漉漉的舱板上,累得几乎虚脱。她扶着墙喘了几口气,才看清船舱里除了一张破木板床,什么都没有。

“她中了毒。”方妙指了指柳寒影,“你知道是什么毒吗?”

“她是什么人?”老鸹擦了擦手,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看这打扮,不像正经人。”

“她叫柳寒影。”方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黑市的二当家。”

老鸹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柳寒影?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方妙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那个在黑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又为什么要在临死前找到她,做那样奇怪的举动?

“她找你做什么?”老鸹追问,语气里带着怀疑。

“我不知道。”方妙摇摇头,从袖袋里拿出那枚铜哨,“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死了,什么都没说,只给了我这个。”

老鸹接过铜哨,在油灯下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蛇哨?这东西怎么在她手里?”

“蛇哨?这是什么?”方妙好奇地问。

“这是……”老鸹刚想说话,突然停住了,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有人来了。”

方妙心里一紧,连忙吹灭了油灯。船舱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外面的雨声和隐约的脚步声。

“老鸹!老鸹在吗?”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船外喊道,伴随着跳板晃动的声音。

老鸹没吭声,轻轻推了推方妙,示意她躲到床底下去。方妙猫着腰钻进去,木板床底下全是积水,冰凉刺骨,她咬着牙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娘的,不在家?”外面的人骂了一句,“搜!头儿说了,今天就算把这码头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个女人!”

“找到了又能怎样?那毒眼看就没救了。”另一个声音说。

“你懂个屁!头儿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女人知道太多事儿了,不能让她落在别人手里。”

脚步声在船舱里响起,有人拿着火把进来了,火光透过床板的缝隙照进来,映在柳寒影的脸上,那张溃烂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方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握住袖袋里的短匕。

“嘿,这儿有具尸体!”一个兵丁喊道,用脚踢了踢柳寒影的尸体,“看看是不是那个中蛊的?”

另一个兵丁蹲下来,用火把照了照,立刻跳了起来:“我的妈!是她!半边脸都烂没了!”

“快,擡走!头儿还等着呢!”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擡起柳寒影的尸体,往外走去。方妙躲在床底下,看着他们的脚从眼前经过,心里又惊又疑。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找柳寒影?他们口中的“头儿”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