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烨眼神一冷：“阁下未免把人想得太不堪。安德鲁不是这种人。”
“不是？”那人冷笑一声，“那你可知，他在漠北时，为了拿到一张通关文牒，是怎么对待那守关将领的？”
江知烨沉默。安德鲁来自漠北，但从未提过细节。
“你又可知，”那人的声音像冰锥一样刺过来，“他在漠北欠下的风流债，够写满一本账簿？那些被他玩弄后抛弃的女子，有多少至今还在青楼里卖笑？”
“你胡说！”方妙气得发抖，“安德鲁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我……”
“对了你，就代表对所有人都好？”那人打断她，“方姑娘，你只看到他对你的好，却不知他背地里做了多少阴私勾当。就说这次漠北渊的事，他是不是没告诉你们，他早就知道漠北渊有条密道？是不是没告诉你们，他故意放漠北渊走，是为了拿他当棋子，牵制黑市其他势力？”
方妙猛地看向江知烨。江知烨也一脸震惊，显然这些事他也不知道。
“不可能……”江知烨喃喃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那人走到屏风边缘，影子被烛光拉长，显得格外诡异，“因为他要掌权。他要把黑市攥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做我的棋子。他背着我发展自己的势力，联络漠北的马帮，甚至想染指南清的盐路——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吧？”
“他把你们当刀使，”那人的声音软下来，却更让人胆寒，“用你们去对付漠北渊，用你们去探黑市的底，等你们没了利用价值，他会怎么对你们，你们想过吗？”
江知烨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他想起安德鲁每次布置任务时的眼神，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野心，想起他那些语焉不详的过去……难道，那些都是真的？
“你在挑拨离间。”江知烨咬牙道，“安德鲁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信他。”
“家人？”那人哈哈大笑，“江知烨，你问问你自己，安德鲁可曾真的信任过你们？他连我这个上司都瞒着，又怎么会对你们推心置腹？”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意味深长：“我今日叫你们来，不是要你们做什么，只是想让你们看清真相。人心隔肚皮，尤其是在黑市这种地方，今日称兄道弟，明日就能□□两刀。”
堂内一片死寂，只有熏香在空气中弥漫，甜得发腻，也腥得发慌。
方妙只觉得浑身发冷，刚才的愤怒早已被恐惧取代。她看向江知烨，见他眉头紧锁，眼神复杂，显然也被说动了。
“我们……我们该走了。”方妙拉住江知烨的袖子，声音发颤。她不想再听下去了，这些话像毒蛇一样，缠得她喘不过气。
江知烨深吸一口气，对屏风后拱手：“多谢阁下‘提醒’。若没别的事，我等告辞。”
“去吧。”那人挥了挥手，影子重新坐回案后，“路是你们自己选的，好自为之。”
两人转身，快步走出正堂。那些蒙面侍卫依旧像石像般站在门口，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直到走出那条巷子，踏上人声渐起的主街，方妙才敢大口喘气。
晨雾散了些，街边的包子铺飘出热气，闻着格外亲切。
“他说的……是真的吗？”方妙声音发颤，抓住江知烨的胳膊，“安德鲁真的……”
江知烨没说话，只是看着东方渐白的天色，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自然了解安德鲁，可是似乎比起那个人，自己并不了解安德鲁的过去。
“别想太多。”江知烨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却不如平时坚定，“安德鲁不是那种人，他必有苦衷。”
方妙点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刚才在宅院里，那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安德鲁的过去，他的野心，他那些不为人知的谋划……这些她从未想过的事情，如今像潮水一样涌来，让她感到陌生又恐惧。
“我们回去吧。”江知烨拉着她往前走，“这件事，先别告诉安德鲁。”
方妙跟着他走，脚步却有些虚浮。她回头望了一眼城西的方向，那片雾气笼罩的宅院像一头蛰伏的怪兽，藏在城市的阴影里，不知下次张开嘴，会吞下谁。
而此刻，在那座阴森的宅院里，屏风后的男子正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烛光映着他年轻的脸庞，眉眼间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鸷。
“先生，”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落下，单膝跪地，正是先前的暗卫，“他们走了，江知烨脸色很不好，那女的更是慌了神。”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慌了就好。心里有了刺，迟早会生根发芽。”
“那安德鲁……”
“安德鲁？”男子将扳指重重扣在案几上，“这条养不熟的狗，是该好好管教了。去，把他之前在漠北和这几年在江南的事都挖出来，我倒要看看，他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是！”黑影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男子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晨风吹散了堂内的熏香，带来一丝清冷的空气。
他望着东方渐亮的天空，眼神冰冷：“安德鲁，你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