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兴趣。”方妙打断他，拽着江知烨就往外走，“我们还有事。”
两人挤出人群，刚走到斗兽场门口，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姑娘！请留步！”
回头一看，竟是傅文宇智。对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刚才台上的风采，傅某佩服。不知这位姑娘有没有兴趣，到蛇首堂玩玩？”
江知烨心中一紧，下意识挡在方妙身前。
方妙却按住他肩膀，上前一步：“傅爷说笑了。我不过是混口饭吃，哪配去蛇首堂那种大地方。”
傅文宇智打量着他们，目光在江知烨脸上停留片刻——左脸用炭粉画着狰狞的刀疤，左眼被鳔胶黏得只剩条缝，活像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莽夫。
“是吗？”傅文宇智轻笑，“可我怎么觉得，两位不像单纯来打拳赌博的。”
空气瞬间凝固。方妙却忽然笑了：“傅爷要是不信，我们这儿还有些‘彩头’，不如找个地方喝一杯，慢慢聊？”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钱袋，银钱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
傅文宇智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好！够爽快！走，前面‘鬼火楼’，我请两位喝一杯！”
他转身就走，方妙趁机冲江知烨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跟上。
走出斗兽场时，江知烨低声问：“你真要跟他去？”
“不然呢？”方妙看着傅文宇智的背影，眼神冷冽，“蛇首堂如果是黑市老大，迟早要跟他们打交道。与其躲着，不如主动接近。”
“可他刚才……”
“他在试探我们。”方妙打断他，“你没看见他看你脸的眼神？他认出你了。”
江知烨一惊：“不可能！妆娘明明……”
“妆娘能改容貌，改不了气质。”方妙叹了口气，“你刚才押注时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哪像个普通赌徒？傅文宇智这种老狐貍，岂会看不出破绽？”
江知烨沉默了。方才在赌桌前，他为了让方妙安心，确实下意识流露出了平时查案时的缜密，没想到反而露了马脚。
“别怕。”方妙拍了拍他胳膊，“既然被盯上了，就将计就计。一会儿到了鬼火楼，看我眼色行事。”
说话间，已到了“鬼火楼”门前。那是座用白骨和黑石砌成的建筑，门口挂着两盏灯笼，里面燃着幽幽的蓝火，远远看去像两团鬼火。傅文宇智站在门口，独臂冲他们一扬：“请！”
踏入楼内，一股浓烈的酒香混合着草药味扑面而来。大堂中央摆着几口巨大的酒缸，缸里泡着各种兽类的肢体——熊爪、狼尾、甚至还有一只完整的虎掌。几个衣衫褴褛的客人坐在角落里，正用骨碗喝酒，看见傅文宇智进来，纷纷点头哈腰：“傅爷！”
“找个安静地方。”傅文宇智对店小二吩咐道。
店小二是个独眼龙，脸上爬满癞蛤蟆似的疙瘩，他领着三人走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二楼一间密室。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方桌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张剥了皮的豹皮，眼睛部位嵌着两颗夜明珠，幽幽发着光。
“上酒！”傅文宇智坐下，独臂撑在桌上，“两位，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什么人？”
方妙没回答，反而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金子，推到傅文宇智面前：“傅爷，我们不想惹麻烦，只想在黑市找个落脚的地方。听说蛇首堂向来惜才，像我这手拳脚，还有他这手听骰的本事……”她指了指江知烨，“不知傅爷可看得上？”
傅文宇智盯着金子，又看看方妙，忽然笑了：“姑娘倒是爽快。不过蛇首堂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这样吧，我给你们个机会。”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听说你们在花楼救了个刘家的姑娘？”
江知烨心中一凛，方妙却面不改色：“傅爷说笑了。我们不过是花钱买笑，哪来的救人？”
“是吗？”傅文宇智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可我怎么听说，醉红绡那晚乱起来，有两个‘丝绸商人’趁乱跑了，还带走了个戴铜铃的姑娘？”
方妙端起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酒里有淡淡的苦杏仁味，正是“含羞草”的味道。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傅爷消息真灵通。不过我们只是运气好，捡了个便宜。那姑娘……已经被我们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傅文宇智挑眉，“怎么处理的？”
“黑市规矩，不听话的丫头，留着也是祸害。”方妙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傅爷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傅文宇智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够狠！我喜欢你这样的。”他放下酒杯，独臂一拍桌子，“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们个机会。三日后，蛇首堂有场‘重头戏’，需要两个手脚利落的人帮忙。如果你们能办好，我就向堂主推荐你们。”
“什么事？”江知烨忍不住问。
傅文宇智笑了笑，凑近两人，压低声音：“去‘鹰喙堂’，把他们新到的‘货’抢过来。”
方妙和江知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鹰喙堂，正是黑市中掌管毒品的势力，他们的“货”，自然就是鸦片、“含羞草”之类的毒物。
“抢鹰喙堂的货？”江知烨皱眉，“他们防守严密，又有兽族护卫，恐怕……”
“怕了？”傅文宇智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我看你们还是趁早滚出黑市吧。”
方妙深吸一口气，端起那杯没动过的酒，轻轻晃了晃：“傅爷放心。既然接了这差事，就没有办不成的道理。”她说着，将杯中酒缓缓倒在桌下，“不过我们也有个条件。”
“哦？”傅文宇智挑眉。
“事成之后，我们要见蛇首堂堂主。”方妙直视着他的眼睛，“有些事，我们想当面问他。”
傅文宇智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好！一言为定！三日后，子时，城西废窑见。别迟到了，否则……”他没说完，但那威胁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离开鬼火楼时，黑市的街道上亮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有兽骨做的，有人皮做的，还有用活虫豢养的，散发着幽幽绿光。
方妙和江知烨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刚才那酒……”江知烨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知道。”方妙揉了揉眉心，“含羞草。傅文宇智这是在试探我们，看我们是不是奸细呗。”
“幸好你没喝。”江知烨松了口气，“不然……”
“不然现在我们就得被他当牲口卖掉。”方妙冷笑一声，“这傅文宇智，果然不是善茬。他让我们去抢鹰喙堂的货，分明是想借刀杀人。”
“那我们还去？”
“为什么不去？”方妙停下脚步，看着远处鹰喙堂方向升起的青色烟雾，“鹰喙堂、蛇首堂，这些势力盘根错节。既然傅文宇智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我们就正好借此探探鹰喙堂的底细。”
江知烨看着方妙在灯笼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方妙聪明、果敢，可毕竟是个女子，不该在这吃人的黑市里冒险。但他也明白，这是唯一能接近真相的办法。
“妙儿，”他低声道，“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去。”
方妙转过头，看着江知烨眼中的担忧，忽然笑了：“放心吧。我还要留着命，看你把蛇首堂的赌局搅个天翻地覆呢。”
她说着，伸手拍了拍江知烨的肩膀，转身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