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漠澜摇了摇头:“不适合我,”转身就走。
江知烨看着那支玉簪,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下次偷偷来买了送给对方,又想起苏文轩温雅的笑容,顿时没了兴致。
夕阳西下时,柳漠澜买了些炒栗子,递给江知烨一袋:“回去吧,天要黑了。”
“不多逛会儿?”江知烨有些不舍,“顾时夜他们还说要去看杂耍呢。”
“不了,酒楼还有事。”柳漠澜把栗子塞进他手里,“糖糕趁热吃。”
看着对方转身走进酒楼的背影,江知烨心里空落落的。
江府的屋顶在暮色中像一块巨大的墨砚。江知烨抱着个茶壶,坐在屋脊上,脚下是层层叠叠的瓦片,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像散落的棋子。
他不会喝酒,一沾就醉,所以此刻他只能抱着一壶热茶,假装在买醉。
茶是柳漠澜常喝的普洱,浓酽苦涩,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想起白天在酒楼看到的场景,想起柳漠澜对苏文轩那抹极淡的笑,想起他提起苏文轩时平静的语气,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似的,又痒又疼。
“他是不是喜欢那个苏文轩?”江知烨喃喃自语,“不然为什么对他那么好?还帮他拂灰尘……”
他想起柳漠澜对自己虽然总是笑盈盈的,偶尔还会很亲密,但那笑容像隔着层冰,看不真切。
“也许他就喜欢苏文轩那样温文尔雅的,不像我,大大咧咧的……”
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裹紧了大氅,却还是觉得冷。
“可我是男的啊……”他猛地坐直身子,心里咯噔一下,“我怎么会……喜欢柳漠澜呢?他也是男的啊!”
这个念头让他吓了一跳,差点从屋顶掉下去。
他使劲摇了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只是……只是把他当好朋友,好兄弟!对,就是兄弟!”
可心里那个声音却在反驳:“那为什么看到他和别人亲近会生气?为什么想送他玉簪?为什么一想到他可能喜欢别人就难受?”
“闭嘴!”江知烨对着空气低吼一声,灌了口热茶,烫得他直皱眉。“我江知烨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喜欢一个男的!一定是错觉,肯定是!”
他越想越乱,索性把茶壶放在一边,躺下来看着灰蓝色的天空。星星还没完全出来,只有几颗黯淡的光点。“也许……只是我想多了吧。”
“江知烨!你躲这儿干嘛呢!”
方妙的声音像颗小石子,打破了屋顶的寂静。江知烨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只见方妙手脚并用地爬上屋顶,裙摆被风吹得乱晃。
“你怎么上来了?”江知烨连忙去拉她,“小心点!”
方妙拍了拍手上的灰,在他身边坐下,好奇地看着他:“我看你回来就黑着个脸,饭也不吃就往屋顶跑,想什么呢?跟谁置气呢?”
江知烨叹了口气,捡起茶壶喝了口茶:“没谁。”
“没谁才怪!”方妙戳了戳他的胳膊,“是不是因为今天去花月楼,看到柳漠澜跟那个茶商说话了?”
江知烨猛地擡头:“你怎么知道?”
“顾时夜说的呗,他说你从花月楼出来就耷拉着脸,像谁欠了你八百万似的。”方妙眨了眨眼,“老实交代,是不是吃味了?”
“我吃什么味!”江知烨立刻反驳,“我就是觉得那姓苏的不是什么好人!”
“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方妙托着下巴,看着他,“但我知道你喜欢柳漠澜。”
“我不喜欢!”江知烨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的声音太大,把屋檐下的一只麻雀都惊飞了。
方妙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噗嗤笑了出来:“谁说喜欢就一定要怎么样了?喜欢就是喜欢,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可……可我……”江知烨语塞,心里乱糟糟的,“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柳漠澜站在楼梯转角,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熬好的姜汤。他本来是给江知烨送上来的,却没想到听到了刚才那番话。
“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柳漠澜的心里。
他说得那么肯定,那么决绝,仿佛喜欢他是件多么不堪的事情。
柳漠澜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捏着食盒的手指微微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
他没有再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着屋顶上那两个模糊的身影。方妙还在说着什么,江知烨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风穿过走廊,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柳漠澜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轻轻转身,一步一步走下楼梯。食盒里的姜汤还在冒着热气,却暖不了他此刻冰冷的心。
屋顶上,江知烨还在和方妙争辩着,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刚刚听到了他最伤人的话,此刻正独自走在寒冷的夜色里,背影萧索,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
而那壶被遗忘在屋顶的普洱,早已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