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柳漠澜佯装端详,指尖点在唇角强压笑意:这虎牙缺得别致,倒衬得江大人......他瞥见对方骤然眯起的眼,话锋一转,颇有几分天真烂漫。话未说完,忽见江知烨眸光骤亮,像发现猎物的鲨鱼般盯着他唇角。
柳老板这掌,可是要断我仕途啊。说罢江知烨突然欺身逼近,不过柳老板可知自己,说谎时蛇信会不自觉吐露?
闻言柳漠澜已条件反射地捂住嘴,绯红从耳尖漫到脖颈,他这才想起蛇族与生俱来的习惯。
江知烨见状放声大笑,他伸手拍向对方肩头,却在触及墨绿袍时顿住——这才惊觉自己掌心里还沾着血渍。
倒是我唐突了。江知烨笑着擦去掌心血痕,眼底却闪过狡黠,不过柳老板取笑我,可是被我逮到了!说罢,要怎样赔罪?
柳漠澜挑眉睨他,指尖绕着发味转了个圈:江大人这是恶人先告状?余光瞥见铜镜里那人缺牙漏风的模样,终是没忍住笑出声,倒像是糕点铺里新制的芝麻酥,咬一口......他故意拖长尾音,换来江知烨佯怒的瞪眼。
那晚间我们几个在客来香设宴咋样。江知烨忽然揽住他腰间,就当是赔你个不是。说罢又凑近几分,温热的龙涎香气息混着血腥味拂过耳畔,顺便......让柳老板见识见识,没了牙的鲨鱼如何生吞活剥。
既如此,柳漠澜轻挑眉梢,江大人可要备好醒酒汤。我这杯中之物,可不像你那些文书卷宗般好应付。
江知烨闻言抚掌大笑,碎发随着动作轻颤:求之不得!今夜酉时,我定备八擡软轿,迎柳老板共赴这不打不相识的宴!柳老板只管盛装赴宴,让我瞧瞧,是你的银簪夺目,还是我的缺牙......话未说完,已被柳漠澜甩来的帕子击中面门,惹得笼中乌鸦都嘎嘎叫着扑棱翅膀。
这话说的,是想要在我酒里下蒙汗药?
冤枉!江知烨夸张地抚胸,缺牙的口齿说话漏风,不过是想与柳老板以武会友,共赏这......他忽然凑近,嗓音低沉暧昧,良辰美景。
没个正形。柳漠澜轻轻拉开身距江大人是想尝尝我这竹叶青的剧毒了?话落甩袖转身,锦袍掠过门槛时,他微微偏头的回眸一瞥一笑,晃了江知烨的眼。
直待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江知烨才回过神,摸了摸空荡荡的齿xue,突然低笑出声。想起柳漠澜的狠厉带点蛊惑的眼眸,忽觉这桩血案结得妙极——至少,得了个有趣的酒友。
.........
夜晚,南清城华灯初上,画楼飞檐垂落万点金辉。江知烨立在花月满人间朱漆门前,腰间银铃随着夜风轻晃,叮当作响。
忽一抹白绿相间的身影从月洞门转出,柳漠澜今日换了月白襕衫,外罩葱绿云锦半臂,乌发高束成凌云髻,两缕墨丝垂落肩头。耳畔红流苏随着步伐轻晃,与往日慵懒的模样判若两人。
柳老板这是要艳惊四座?江知烨绕着人转了半圈,腰间十二枚鎏金铃铛齐齐奏响,这般风采,怕是要引得满城女儿家春心萌动。
柳漠澜挑眉打量眼前人,红黑相间的织锦长袍缀着银铃璎珞,走动间叮当作响,雪色发丝随意披散,倒衬得那双碧蓝眼眸愈发潋滟。江大人这身行头,倒像是要去赴瑶池蟠桃宴,也不怕招来宵小觊觎?
我这叫金玉满堂,喜气盈门!江知烨夸张地展开双臂转了个圈,腰间铃铛声骤然清脆,何况有柳老板作陪,便是遇到毛贼,怕也是有来无回。说罢熟稔地揽住柳漠澜肩头,引得周围行人频频侧目。
拾级而上时,柳漠澜瞥见江知烨腰间暗绣的缠枝莲纹,与自己袖中露出的同款银香囊遥相呼应,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三楼雅间内,五人围坐的雕花圆桌摆满珍馐。翡翠白玉羹腾起袅袅热气,醉仙鸭表皮泛着琥珀光泽。
江知烨携着柳漠澜踏入时,安德鲁正转动着鎏金酒盏,白鸽垂眸擦拭佩剑,方妙则趴在栏杆上瞧着楼下的走马灯。
诸位久候了。江知烨擡手示意,这位便是花月满人间的柳老板,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柳漠澜敛衽行礼,举止间自有一派清雅气度。
这位是安德鲁大人,我的顶头上司;白鸽,安德鲁大人的得力助手;方妙,如今在我麾下当差;这两位是顾氏兄弟,兄长顾时夜,弟弟顾夜白,一个是捕快,一个是捕头。
见状方妙连忙拍着身旁空位,笑得眉眼弯弯:坐我这坐我这!
闻言柳漠澜颔首致谢,刚落座,便听安德鲁突然开口:知烨,你那牙呢?
雅间内霎时寂静,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江知烨唇畔。
只见这位素来风流不羁的江大人脸色骤变,哀怨的目光直直投向柳漠澜。
而罪魁祸首却悠然拈起一块桃花酥,咬下时酥皮簌簌落在青瓷碟上,仿佛全然不知周遭目光。
以至于宴席间,江知烨始终捂着嘴说话,连最爱的糖醋鲤鱼都只敢小口抿。
安德鲁却不依不饶,将夜光杯推到他面前:来,敬柳老板一杯。顾氏兄弟与方妙纷纷起哄,唯有柳漠澜慢条斯理地品着碧螺春,眼尾笑意藏在袅袅茶烟里。
江知烨盯着杯中琥珀色的琼浆,喉结上下滚动,不确定地又看了看安德鲁,却见对方眼神里满是促狭:江大人这是不给面子?
闻言江知烨也不敢拒绝,索性心一横,闭着眼仰头一饮而尽。
当烈酒入喉,不一会,只见江知烨白皙的脸颊迅速染上绯色,眼眸泛起水雾。
安德鲁终于憋不住笑出声:以前办案庆功,我好奇灌了他一杯......谁料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酒后竟...
话音未落,江知烨突然拍案而起,瞎说!随后突然脚下一软,被眼疾手快的柳漠澜扶住,酒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而方妙早已笑得前仰后合,掏出帕子擦着眼泪:那我可明日定要找人画张画像挂在卧房!到时候好要挟他了,你说是不是?
众人哄笑间,柳漠澜已扶着醉醺醺的江知烨坐下,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江大人若是再闹,明日可别后悔。
这一句倒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江知烨突然攥住柳漠澜的衣袖,眼神真挚得惊人:柳老板...你说...我这新做的衣裳...可配得上你今日的打扮?
“江大人醉的不轻呢。”闻言柳漠澜浅浅一笑,并没在意。
谁说我醉了!江知烨突然提高音量,吓得柳漠澜一愣,但下一秒他就被一把搂住脖颈。
漠漠...你今天真好看...
声音很小,只有彼此可以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