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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IF-夏油杰BE(2 / 2)

语音落下的同时,地牢铁窗上攀附的水珠一同滴下。

清脆地砸在地面水潭上。

接下来是男人踩在青石地上的声音。

语声轻轻的。

“我知道了。”

于是地牢里的咒灵被收走,千沢混沌的眼慢慢闭上,反转术式失去咒力支持,血又慢慢流下来。

血珠顺着床沿砸在地上的血泊里,清脆碎开的声音被碾进男人走远的脚步声中。

那就好。

———千沢是在倒数第二天察觉有些不对的。

她的大脑因为缺乏血液供应已经太过于迟钝,以至于快要到最后,她才恍恍惚惚意识到,杰好像,在愧疚。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好几次她昏睡过去慢慢转醒时会看到杰就坐在她床边,手握着她脖子轻轻摩挲着。

垂下头,一片晦暗里,那双眼的情绪昏沉得让千沢看不分明。

他好像在痛苦。

千沢那一瞬的直觉终于突破了迟钝大脑的限制,反馈给了她这个答案。

她无力地张了张嘴。

手慢慢覆在杰按在她脖子上的手上。

杰的手是温热的,在她因为发烧而滚烫的手心衬托下却有些偏凉。

夏油杰没有说话,尽管被少女察觉了他此刻危险的举动,他还是没有说话。

他以为少女会想把他放在脆弱脖颈上的手扒开。

没想到千沢带着他的手往下用力。

她实在太虚弱,力气也只有微弱的一点。

以至于夏油杰迟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力气的方向是往下——是要顺着他的方向收割她的生命。

……地牢很冷,是阴湿得让人如芒在背的冷,而少女的手很烫,像是全身血液都烧到了末的烫。

在这样冰火两重天中,夏油杰只觉得好像心脏被捏着,毫不透风,窒息的感觉从胸腔漫上口鼻。

你在想什么…千沢也一直望着杰垂下的眉眼。

她已经不太能感觉到痛苦,只能感觉到死亡。

发烧让她眼里盈着泪,但是眉眼是干净的,没有情绪浸染的,认真地看着夏油杰。

你在想什么…如果杰只是想杀她,她可以对自己动手,如果杰想要惩罚她,她可以对自己施刑。

只是千沢一瞬迷茫了。

她不知道杰在想什么了。

他究竟是想让她活下去,还是想杀死她。

———最后一天。

千沢很尽力了。

但是这一天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她已经不知道时间,不知道早晚,意识好像粘着的胶水,偶尔她勉强能从中撕开一点清醒的裂缝,然后又失去意识。

身体和残留的意识都反馈给她这个信息:她快死了。

在最后夏油杰走进来时,她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可以…让我洗个澡吗?”

“很抱歉…不想太狼狈…”

太虚弱了。

以至于她是被夏油杰抱进地牢的浴桶里的,苍白的皮肤下骨骼走向格外明晰,死气沉沉的身躯。

只有还鼓动着的胸腔证明着她暂时还留着口气。

千沢一滑进浴桶,腹部的伤口就再次裂开涌出血来,很快一桶干净的水被晕成了血水,蒸腾起血腥味的水气喷洒在夏油杰脸上。

他这个视角越过少女黑湿的头发可以看到她瘦得伶仃的锁骨,惨白的肌肤没入逐渐加深的血水里。

完全生不起暧昧的心思。

因为他手下这副躯体,正肉眼可见地走向死亡。

明明这也是他始终等待的结局,但他不可避免地一直死死盯着浴桶,看着血色越来越深,有粘腻的血块慢慢浮到水面。

千沢的头正靠着他的胸口,那里一下一下鼓动得很用力。

那是剧烈的生,剧烈的,面临近在咫尺的死亡的恐慌。

随着脱力,少女慢慢顺着下滑,他下意识托住了千沢的头。

“…下雨了…?”

地牢里怎么会有雨。

但是还是有不断的,湿热的水珠砸在千沢脸上,砸得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她擡眼就看见一双滚烫的眼,砸落一滴水珠到她眼里,她痛得闭眼,耳边又响起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好像在悲鸣。

好迷茫,又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痛苦弥漫在这地牢里,而痛苦的究竟是她逐渐没入死亡的意识,还是身后这鼓动剧烈的心脏?她靠着他心跳如鼓的胸腔,迟钝地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无所谓死亡。

她觉得消除羂索,父母也安全后死去也无所谓,但是——她死好像对于他不是解脱。

死亡对于此时的她只是像秋日卷过的冷风,而对于旁人,死亡似乎真切地显示着其本质的恐怖含义。

他希望她活着,又认为她应该以死谢罪。

她不在意,但,她好像迟了些才感知到另一种死亡的气息,正从身后少年痛苦鼓动着的胸腔中蔓延开来。

要杀死曾经的友人,杀死救下你的人,杀死把脖颈放在你手心里的人。

你在想什么…千沢的直觉抵达了终点。

“杰,你会死的哦…”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但是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在等到夏油杰的回应前千沢都努力在最后保持着意识。

平静走向死亡的少女,和扼住少女脖子不断落泪的少年。

滚烫的眼下了一场热雨淋在少女冰凉的脸上。

声音也含糊在喉头。

“我知道…”

如你所愿。

那、

“不要愧疚…”

少女最后的眸光仿佛穿越了空气中浮沉的飞灰,到了时间线最终展现出的末路。

“…我不、”

夏油杰一下顿住,千沢已经没有了声息。

啊…

“…我不——”

不什么。

莫名的茫然击中了夏油杰,他浑身发着冷,只有脸上的泪还是温热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绞痛得厉害,痛得他弯下腰努力蜷着身体,手还是坚持抓着要没入血水里的少女。

说到一半的话像被削了一半的木刺扎入胸腔,又像一颗猝然的子弹,此时痛得厉害。

少女睁着的空洞的绿眼好像望到了未来的尽头。

那是经年又经年,腐坏又腐坏,子弹有如倒刺逆行生长,生生不息,在某一日贯穿他的心脏,他也会——

“杰,你会死的哦。”

我知道。

“杰,我会死的哦。”

我不…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