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子上写着:钥匙在毛毯下。
她愣住,脚下的确有一小块不显眼的凸起,不仔细看难以发觉。
这块牌子十分眼熟,曾经池述千方百计给她工作时,家门口就摆着同样的牌子。
心脏突然奇异地加快跳动速度。
一种莫名的情绪自心底慢慢向外扩散。
住在这间屋子里的主人,也就是“树上星”,可能就是池述。
乔皎皎摸索出钥匙,哆嗦着手打开了面前这扇通往真相的门。
眼前的场景,她再熟悉不过了。
一瞬间,她还以为又回到了过去。
宠物见有人回来,撒欢地朝她奔来。
这几只宠物被养的白白胖胖,像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但是仔细一看,便能辨别出它们就是从罗英昊刀下死里逃生的那几只动物。
它们围在乔皎皎的脚边,连声叫唤。
除此之外,更让她恍惚的,是屋子里的布局,和她家几乎一模一样。
乔皎皎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栋房子在很久之前,在她被蒙上灰尘的记忆里,曾是池述名下家产。
她憋了许久的呼吸在此刻忍不住变得急促。
快要分不清,究竟是何年何月,身在何处。
眼前不断重叠着曾经的记忆,有蹲在地上挽起袖子温柔地抚摸宠物毛发的池述。有被警察拷上手铐,背负着十几条人命却转身对她笑得释然的池述。
如同坠入深海,无数记忆朝她涌来,遏制着她的呼吸。
不断跃入她的脑海,t尤为清晰。
池述在监牢中承认喜欢她;池述将她抵在墙上疯狂说爱她;池述跑完五千米趴在她耳边让她再也别喜欢他。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乔皎皎突然看向二楼最尾端的一间房,意识早已控制动作,冲上去发疯般推开那扇房门。
沉重的门发出吱嘎一声,冲破某种束缚。
她站在门口,怎么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门内的场景,像是从她记忆中一比一复刻出来。
黑暗无边的暗室,墙上挂满了照片。
脚步被钉在地上,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慢吞吞往里走,每踩一步就在她心上留下血淋淋的脚印。
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她,也只有她。
在无数个数不清的瞬间,他都躲在角落里,记录下她每时每刻的情绪。
她发愁皱着眉的模样,高兴笑得灿烂的模样,发呆盯着远方的模样……
乔皎皎快要无法呼吸,全身血液在此刻逆冲向心脏,即将使她覆灭的情绪疯狂冲击着她的理智。
这才惊觉这段时间想要彻底远离他的念头有多么荒唐。
池述究竟背负了什么,才一次次将她推开。
可她却因为几句狠话,就真的远离他了。
她是懦者。
配不上池述的爱。
桌上放着一枚兔子玩偶以及已经发霉腐烂的三明治。
乔皎皎都能想象到池述坐在桌前,望着满墙照片,格外珍惜地摸着玩偶的场景。
可她想不出他那时该是怎么样的心情。
收到她的礼物时是开心的吧,那在这之后无数个沉寂的日夜,他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玩偶下压着几张信纸。
淡粉色的,上面清秀的字体无法诉说尽少年满腔爱意。
乔皎皎眼前模糊一片,泪水砸在信纸上,模糊开字迹。
她有想过池述也有往世的记忆,可真当真相来临,内心蓬勃的窒息感却显得之前无数次预想都轻如鸿毛。
乔皎皎不记得她是怎么走出的暗室。
只记得,当她擦干眼泪坐在沙发上时,门被人大力推开,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
当时的感受,就如同无数利剑刺入心脏,一片片将她的心割成碎片。
每种不甘情绪汇聚一块,在她看见想念许久的少年时,彻底爆发出来。
那种思念,穿越时间与空间。
池述站在玄关,怀里抱着栀子花,身后是无边日光,可却半点照亮不了他。
乔皎皎的泪瞬间就流了满面。
她不想哭的,尤其不想在他面前哭。
他承受着思念的折磨,对她多多了。
“哭什么……”池述很想厉声质问她为什么突然闯进家里,可话到嘴边又舍不得。
乔皎皎哭得更加汹涌,冲过去狠狠撞进他的怀里。
栀子花散落在地。
“你记得我们之间的所有,对不对。”她擡头,手固执地复上他的脸,“以前的,现在的,你全都记得。”
池述站在原地,忘了呼吸,也忘了将她推开。只是机械地反驳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乔皎皎流下的泪打湿他胸膛前的衣服,湿漉漉的,潮湿的难受。
好似心里不停下着雨,这种滋味,难受的多。
他垂眸,将她的手从脸上扒开。预想着放狠话却忍不住放轻语调,更像是情人之间的调情蜜语。
“别哭了,哭起来…一点都不好看,回你自己家去。”
乔皎皎瘪着嘴,不听他的话,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你不肯承认没关系,我帮你承认——”
所有事情在此刻全都豁然开朗。
“那天我病发,你对我说的那句话,不是我的幻想。”她打开手机,翻开聊天记录,“阿云在我昏迷那天跟我说,池冀告诉她我是低血糖才晕倒。可我醒来才跟同学们说低血糖这个借口,池冀为什么会提早预判我的借口呢,因为是你告诉他的,只有有记忆的你知道以前我瞒着别人惯用的说辞。”
“那天运动会,我居然没有想到这点,竟然信了你那鬼话。什么出于同学间的关系,出于医生的良心,都是骗人的借口!”
池述看着她沉默不语。
乔皎皎并不想把她看见暗室的事告诉他,只好将其余证据一件件摆在他面前。
“还有那瓶药,也是你换的……”她快要说不下去,颤抖着抚摸他瘦削的脸颊,“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为了我,才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皮下只剩骨头,锋利的有些硌手。
很难想象到上一世在她死后,池述会是怎样过完余下一生。
他总说别抛下他,她在哪,他不管路上有多少荆棘,都会向着她奔赴而来。
她因为病魔而丧失生命,他会不会很后悔没能够挽救她的生命。
乔皎皎感到很心疼,在她心里一直是天边暖阳的池述,因为她一直生活在深渊中。
她根本没有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反而使他去往更深处的地狱。
池述眼尾绯红,明明一副快要哭泣的模样,嘴里任是不肯松懈:“少自作多情了,要我跟你说多少遍,别再喜欢我了。”
他突然暴怒,将乔皎皎推开,满脸焦急又愤懑不甘:“你听不懂人话吗!”
乔皎皎被他推得踉跄,看着他的手不自主地想扶住她。她顺势握住,朝他甜甜一笑,眼中不少晶莹泪珠。
他从没说过不喜欢她,只是一遍遍警告她,让她别再喜欢他。
话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那我让你别喜欢我,你能做得到吗?”
她看着少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乔皎皎释然一笑,摊开左手给他看:“属于我的‘小树’还在,他永远陪着我。”
就像他,永远在身后默默跟随着她。
同样,属于他的‘月亮’,也会替他照亮前方的路。
“池述有秘密了,连我都不肯告诉。”乔皎皎说的磕磕巴巴,伤心过度话都说不清楚。
这句话,在很久之前,他也对她说过。
凝固的空气渐渐柔和散开,她感受到手中的指尖微微一动,僵硬地回握她。
乔皎皎泪再次决堤,止也止不住。
只因他哽咽着,轻轻唤她:“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