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道长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存心逗她玩一般。收起竹筒,指着门:“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参悟,我多说无益。”
乔皎皎觉得此趟又是白来。
说了一大堆,愣是没听懂。
她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问他:“当初道长赠予我一枚玉佩,你说我和你有缘,不知可不可以再次赠予我。”
清霄道长笑得很渗人,眼珠子乱动:“既然已经赠你,肯定在你那,不如回去好好找找。”
乔皎皎纳闷极了,道长可能真的是江湖骗子,一会顺着她的话说,一会又像是胡诌乱扯。
玉佩怎么可能在她那,别说她早就送给池述。现在她重返十六岁,连玉佩的影子都还没瞧见。
多说无果,她抿唇无奈离去。
侧后方传来轻微脚步声,乔皎皎心想这道长还怪客气的,回头冲他乐呵呵一笑:“道长不用送了。”
只见清霄道长正襟危坐,表情僵硬地看着她。
他盘腿而坐,鞋子有序摆在椅脚旁。
怪了,那脚步声是谁发出来的。
乔皎皎发怵地往殿内一扫,顾不上尴尬,飞快跑出殿外。
忽略了清霄道长最后轻声那句:“你与那人缘分未断,红绳紧牵,来日方长。”
殿外人头攒动,乔皎皎逆着人流往右走。
火红的木棉古树枝干和花叶并不繁茂,树枝上绑着数不清的祈福铃,倒也生出遮天蔽日之势。
随着铃声响动,乔皎皎站定在木棉树下。
脚下铺着一片红花,她踮着脚艰难地从中踩着空地。
忽然大风肆起,千万幅祈福铃在空中声声作响,此起彼伏,萦绕在耳边像是并不美妙的乐章。
乔皎皎被风吹的站不稳脚跟,仰头望去,头顶的枝桠上两幅祈福铃摇摇晃晃地挂在尖端。
大有种摇摇欲坠的样子。
她这么想着,果不其然,在风的推动下,祈福铃直直朝她砸来。
乔皎皎躲闪不及,只好闭上眼睛,硬着头皮承受住。
古树极高,这么高的距离掉下来,就算只是木牌和铃铛也够她受的了。
预想的疼痛没有准确降临,随之而来的是久违怀念的淡淡栀子香。
沁入鼻尖,分外想念。
乔皎皎缓慢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将视线挪到身旁穿着黑衣的少年身上。
目光落在他落在腿侧紧握的双拳,此时微微颤抖着。
寒风带着强大的力量在空中肆虐,脚边繁花被风吹往半空,片片围绕在身侧。
在这片火红的茫然中,乔皎皎看清面前情绪不平和的少年。
红叶在他们之中飞舞。
如同回到了死亡那天,漫天飞雪,将他的表情全部遮盖。
乔皎皎这才回想起来,或许那时的池述可能早就预料到她即将死亡,所以总是有意无意露出痛苦的眼神。
她感到慌张,一时分不清眼前的池述究竟是什么样的他。
突然就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情绪起伏很大。
池述转身就要走。
乔皎皎想也没想拽住他的手,骨瘦如柴的手指,她急急忙忙地握住,陷进她的掌心,引起细微的疼痛。
她清晰地感知到,池述快瘦成皮包骨了。
乔皎皎想开口挽留,却又知道他不喜欢她,便渐渐松了手上的力道。
随着视线看见他青筋遍布的手背上一道红红的印子,是刚才替她挡去祈福铃时,在手背上砸下的痕迹。
乔皎皎心里被堵得慌,瘪着嘴也没有勇气去问他为什么这么慌张替她挡开危险。只是淡淡开口:“池述,好巧,你也在这。”
池述顺势将手抽出来,揣进外套口袋,低声没好气地同她说:“蠢吗?总是这么不小心。”
分明是不太好听的话,可传到她耳朵里,竟觉得池述在关心她。
又是自作多情了不是。
乔皎皎咂咂嘴,扣着手指:“对不起……”
“跟我道歉做什么,你要是被砸伤了,去我医院治疗我也不好意思收你的钱。”池述看向远处,不经意道,“出门在外,小心点。”
他转身想走,乔皎皎还是忍不住喊他:“听说在这儿祈福很灵,既然来了,不试试吗。”
她也没报多大希望他会因为这句话停留。
可出乎意料的,他低低“嗯”了声。
乔皎皎喜出望外,即便池述对她没有好表情。
他踏步向前,熟门熟路地走到树旁的小摊子,也不等她,执起笔在木牌上书写。
乔皎皎看他离开原地后,在地上发现两幅静静躺着的祈福铃。
她捡起想交给小道士,让他们重新挂到木棉古树上。
祈福铃掉落,算是不太好的预兆。
乔皎皎攥着祈福铃往他那走,蓦然间看见手中的一枚木牌上落款为许采文。
那是她妈妈的名字。
木牌上写着——希望我的孩子平平安安。
乔皎皎心里一阵暖意,这大概是她小时候体弱多病,将要夭折的时候,她妈妈算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道观祈求上苍保佑吧。
她妈妈原是不信这些的,可自从她的命被道士救活后,她妈妈每年都会带她来合尘道观上香。
往深处一想,当初救活她的道士,说不定也在合尘道观之中。
只是她不知道那人名讳。
乔皎皎手没拿稳,另一幅祈福铃掉落在地。
木牌上赫然写着与许采文那枚一模一样的字句。
同样也是为自己的孩子祈福。
天底下的妈妈无一例外为孩子着想,若是她有孩子,肯定也会这样吧。
只可惜,她的生命止步于20岁,不可能会有孩子。
乔皎皎留意了眼落款的名字——秦念。
祈福铃落地的声音不小,引得池述向她看来。
乔皎皎连忙捡起,向他跑去,将两枚祈福铃还给小道士。
池述t写好的木牌大咧咧敞在桌上,不用她费尽心思去问他究竟写了什么。
棕褐色的木牌上五个朱砂字——
“所愿皆所得”。
乔皎皎喉间一阵泛酸。
这一世,没有池述的娇娇,更没有希望娇娇一生平平安安的池述。
她别过眼,用身子挡住木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写上“池述一生平平安安”。
她的愿望依旧是这个。
简单也最难实现。
就比如身旁静静观赏木棉古树的池述,随着时间逐渐流逝,他越发加速度的消瘦。
她已经没有资格去叮嘱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即便说了他也不会听她的话。
她只能,将最简单的愿望寄托在祈福铃上。
他们并立,距离并不算近。乔皎皎静静站着目送两枚祈福铃挂上树端。
池述的所愿,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