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扫了我一眼,脸上仍带着笑意,转身没入门外的阴影中。
我记得六归教数月前便在京中散播关于公主太子大婚不吉的谣言,意图制造异象,在公主府放火被太子抓到了重要犯人那个白书生。那看来千镜庵一事,大概也是一招请君入瓮,想要设局在不惊扰百姓的地方抓人。若是如此,那当时便应只有两拨不同势力的人,水里冒出来的和乔装成尼姑的刺客一伙,和朝廷这边埋伏好的黑衣人一伙。本以为黑衣人敲晕了那个认出我的女人肯定是朝廷的人抓到她,可皇后却说我放走了贼首,那便是黑衣人中还有人是和刺客一伙儿的......我努力回想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个认出我的女人,想的脑袋疼也想不出。
注定不是个好眠的晚上,后半夜,被嬷嬷叫醒,说是从京中赶来的驸马赵佳文要来见我。
见他神情严肃,我好意先开口问他:“公主没事吧?”
他僵着脸,似乎想了想才说:“受了一点......小伤,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
我点头:“既然公主没事,赵大人是代表刑部来查案?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吧?不过说实话今天的事我也是一头雾水,恐怕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赵佳文叹了口气,说:“周侍郎有东西给你。”
宫女将托盘捧到我眼前,是一身锁着红边的白裙子,在叠好的衣裳上头摆着一封信,赫然写着“休书”两个字。
我拿起这薄薄的纸封不禁笑了:“还一两句说不清楚,这不是两个字清清楚楚干干脆脆么。有劳赵大人,这么及时给我送来了。不知这休书,是周宁义提前便写好的,还是今日现写的。”
赵佳文说:“想必是皇上那边掌握了什么消息。京中专门派了人去西南先生那里。周侍郎这边......他也是迫不得已。皇上多疑,若认定你和六归教有关系,周家也会受牵连。要想尽快查清楚,周侍郎必须当机立断,否则如果他也被抓起来,岂不是任人宰割,对你以及你们两家都会非常不利。另外,老师在西南也有重要的案子在查,这当中有着很多联系我不方便说,还望大小姐能体谅。”
赵佳文的话倒像是真心的安慰,还透露关于我爹爹的消息给我,可我当下实在是不太能体谅这从天而降的休书,太让人伤心了,便没什么好气的说:“就算周宁义急着要和我划清界线,我也要听他站在我面前亲口跟我说!会写休书了不起吗?拿笔墨来,我也可以还他一封!”
许是我态度不善,赵佳文站起身,揖手道:“大小姐稍安勿躁,承太子殿下示下,案情不清,将尽快送你回京。其他的,我暂时不便多说。”说罢便走了。
我心中越发是疑云笼罩,赵佳文做了驸马恐怕就快升刑部一把手了,什么案情连他都不能直接明明白白问我?
天还没亮,外面越发的静了,床头的灯也只剩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忽然门口一阵窸窣,一个黑影轻手轻脚打开门走了进来来到床边,灯终于支撑不住,灭了,黑暗中我听到他叹了口气才出声叫我:“诺诺。”
我本来有许多话想说,但一被他握住手,只觉得鼻头发酸。隔了好一会儿,我听见自己声音干涩道:“宁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其实从你让我去那个尼姑庵开始,就有很多疑点,可我竟然傻到完全信任你......你让我对自己很失望。”
他在我手心画了个符号,然后说:“诺诺,对不起。可是,这印记象征火,是当年六归教分支之一的标记。我……你带我去的那处山谷,那块石碑砸开之后,里头发现了你娘亲的几样东西,刻着她名字的火印记令牌,还有……还有半本舍氏十三方。你娘的确是异教中人对吗?舍氏十三方据说出自蜀地巫医族,记录着十三种无解之□□,情毒木花石叶便是其中一种,想必你娘当年发现此书流传到康家手中,便……便想办法拿到了自己手中——”
我感觉头晕目眩,甩开他的手:“你!我带你去我爹娘初遇之地,你居然,你居然砸了他们刻字的那块碑?”
他继续说道:“当年你娘亲到京城的时间正好与木花石叶最早出现在京中的时间相符,在那之后,京中时有发生富商中毒暴毙的案子,症状与传闻中舍氏毒方中的毒药十分相近……一直到你娘离世后,此类案件也不再出现。还有,你娘分明是与康家断绝了关系,只身离家,为何到京城短时间内便积聚了不少的钱财……若说以前只是猜想怀疑,我砸开石碑发现的东西,便可算是直接证据了。”
他伸手抓住我的肩膀,语气渐渐冰冷:“不管我怎么想,若是别人知道这些,会怎么想呢?诺诺你,并不是毫不知情,对吗?”
我掰开他的手:“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我方才用的迷香药力极强,外面和房里的人都倒了,为什么对你却一点用都没有?是因为你本就会快速分辨毒药。你随身的香包配方特殊,我至今不知具体功效。你认识木花石叶、你那治水土不服的药丸是蜀地巫医配方……你也许不知石碑中藏了东西,但我想,你应是早就从你娘亲处习得了舍氏的毒方。此事或许林老师也未必完全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