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床上无声的痛哭。
母亲的第一份工是三点下班,阿笙看时间她快回来了,把房间收拾干净离开。
周念政的腿刚好,跟朋友聚在一起听他们调侃自己中弹,聊他们中的谁在他休养期间拿下了多少人,他们的新花样有哪些。其中一个说起他之前的金丝雀孟瑶,他们说那女人离开他的庇护后过得很惨,现在就是一个黄脸坡子。
“说清楚,是黄脸婆子,还是黄脸坡子?”几个人笑成一团。
周念政刚度过坡脚的日子,对于孟瑶的处境感同身受,生出一丝同情和歉意。
他提前离席,手机打上车。
他来时坐的朋友的车,之前的司机换给公司的其他人员了,新司机还在找。
阿笙接到了他的订单,问他手机尾号确认订单。
周念政报出手机号,旁边有车经过,阿笙没有听到。周念政不耐烦地报出号码:“你是没长耳朵吗?”
“对不起。”阿笙扭头道歉,“……我需要确认你的手机号。”
周念政:“想给你的孩子赚奶粉钱就上点心,你不知道现在竞争压力多大?摇头晃脑,像什么样子!”
“我还没有孩子。”
“四十岁还没孩子?”
周念政重新报出号码,语音播报响起系安全带的提示,周念政充耳不闻。他想起孟瑶,越想越难受。他的手机已经删除了孟瑶的手机号,翻找记录也没找到。最后找到他原先的秘书询问,秘书很惊讶他找孟瑶,问他找孟瑶干什么:“上次我们做的很彻底,她们家没人出来闹事。”
“……你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吗?”
“您打断她的腿后,她也没法再跳舞,好像做过擦边直播,但被查过,账号也注销了。后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您是看到她之前的自爆了吗?她是说被您包养,但没说腿是您做的,您可以放心。”
“你有没有她的手机号?”
“我也删除了。”
“嗯……你开得太快了,你会不会开车?减速!”
“我在减速……不要说话,我会分心。”
“——你那是油门!前面!躲开!”
“砰——”
汽车正面全速撞在隧道入口的厚重水泥护墙上,车子扭曲为一团张牙舞爪的废铁,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油箱里黑色的油流了一地。
夜深了。
“她不在吗?”王章来到阿笙的家。
“她还在外面跑车呢。”阿笙的母亲冯芳认得王章,热情地欢迎她进屋。朱善德、朱权和他们的亲戚也起来了。
“这么晚了,你找阿笙有事啊。”阿笙。
王章:“是啊,我在外面碰见一个收藏家,他看了阿笙发给我的画的图片,对阿笙的画很感兴趣,想要高价买下来。”
“真的!”阿笙的母亲激动,“太好了!”
“是啊,所以我想第一时间告诉她。”
“高价多少呀?”朱善德问。
“五十万。”
小房间热烈而兴奋,远房亲戚:“一幅画那么值钱?”“那真是发财了。”
“不会是你要买吧?”
“是真正的收藏家。”王章。
朱善德喜极而泣,朱权和冯芳也说太好了。
冯芳问王章匙禾还招不招人,他们都想去匙禾。王章说公司有专门招人的部门,他们可以去面试看看。
“你不是老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王章说主要还是看人事部那边的面试结果,她最多可以给他们每人一个面试机会。
朱权:“面试机会很难得的,我之前投递简历就被筛下来了,我们都去试试看吧。”
“好啊。我改天跟他们打个招呼。”王章。
一家人将王章送走,冯芳的手机铃声响起。远房亲戚喊电话。
——周念政当场死亡,一心求死的阿笙在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的保护下仍然生还。
她全身多处骨折、脾脏和肝脏破裂,手脚都无法移动,同时腰椎骨折,医生说无法排除瘫痪的风险。
朱善德泪流满面,他本来身体就不好,经受不住打击同样住进了医院,冯芳满头白发,为了阿笙和朱善德的事累得眼窝凹陷。
阿笙已经得知了王章带给家人的好消息,她并不为她撕毁的东西伤心,她为她的健康,为母亲的健康。
至于她的画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清醒的第一时间。她意识到那一点也不重要。
别人的评价、喜恶一点也不重要。
不管多少人满意,她自己不满意,有什么用。
不管多少人不满意,她自己满意,还有什么紧要。
阿笙后悔了,她没有死。意识啊,最清醒的意识啊。它为什么还存在?她为什么还存在?它为什么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受苦,它为什么让她如此痛苦?
她有那么多的欲望,那么多的不安。
她为什么不能满足呢?
为什么那么冲动?
“妈。别救我了……”
“会好起来的。”冯芳哽咽着说,“你是我最出息的孩子。大画家。”
阿笙终于再也忍不住,压抑在心中迟迟不敢开口的残忍请求脱口而出:
“让我死吧。求求你了。”
冯芳红着眼眶,泪水倾泻而出,沉默地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