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171、造梦师16
柳月菱的视线径直穿透了误入的旁观者,神色恍惚地仰头看着窗外的月亮。
尽头的房间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一个微微佝偻着脊背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脚步虚浮而疲惫,一半的面容藏匿在黑暗的阴影里，远远看去有些阴沉可怖。
看到柳月菱的时候,他微微愣了一下，嘶哑的声音里透着不易觉察的柔和关切。
「怎么还不睡觉？」
柳月菱捏着怀中玩偶的爪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闷闷地低下头,没有接话。
柳朝岚停顿片刻,有些了然的问：「做噩梦了？」
柳月菱低着头不说话，半晌才嗫嚅着问：「可以陪我一下吗？」
「以前、以前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都会给我讲故事或者唱摇篮曲。但现在……」
现在一闭眼,就是一片血腥。
「我不会讲故事。」柳朝岚说道，顿了顿，又有些生硬地改口问,「识字吗？」
柳月菱点点头。
「你等等。」柳朝岚转身回了房间。
在房间里面翻找了一会儿之后，柳朝岚抱了一堆书出来，有些书页卷边泛黄,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份。
柳朝岚将这些书直接抱到柳月菱的房间里,放在床边的床头柜上。
「过两天给你打个书柜，这两天就先放在这里,睡不着就看看书吧。」
柳月菱不敢再要求什么，怏怏不乐地点头。
等到柳朝岚离开之后，她也没有再开灯,就坐在靠窗的那侧床边，借着月光翻起那摞满是鲜艳插画的童话故事书。
最上面一本是北极熊和小兔子的故事。
扉页上是外面下雪,北极熊将小兔子护在身下，帮它遮挡风雪的简笔画。
白色的北极熊身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柳月菱。
……
几个日升日落之后，柳月菱被带去了医院。
柳朝岚让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他，自己转身进了病房探望孟梨云。
同一层的病人上下楼两次，都只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长椅上坐着，不由有些担忧，上前询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柳月菱正神游着，也不是很想搭理陌生人，低着头玩那个破旧的玩偶爪子。
好心的病人反倒更加担忧了。
路过的护士见状连忙将病人拉到一边，一直走到另一头，在角落里低声絮语了几句。
病人回头看了柳月菱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面上浮现出几分震惊与后怕。
「原来她就是那个杀人魔的——」
病人忽然噤了声。
柳月菱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了凳子，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身边，仰着头看了他们两眼，认真地纠正说她现在叫“柳月菱”。
护士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并没有出声反驳。
病人没有护士那样表露出惊恐，但脸上也有几分尴尬之色，挠了挠头，说：「对不起，是叔叔认错人了。」
「月菱。」
柳朝t岚在病房门口叫了柳月菱一声。
护士看见他，脸上顿时透出几分心虚，等柳朝岚的视线扫过来就下意识低头，匆忙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开了。
柳月菱一路小跑到病房门口，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病房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粗哑的声音并不好听。
偶尔有路过听见她的声音的小孩都被吓得直哭，说像是故事里可怕的老巫婆。
就连成年人看着那破损的残躯、听着那嘶哑得好像粗粝的石头摩擦出来的声音，也会感到头皮发麻。
柳月菱却全然没觉得害怕。
自从换了“柳月菱”这个名字之后，她就对孟梨云产生了一份特殊的情感寄托。
她知道“柳月菱”是孟梨云女儿的名字，知道“柳月菱”也是个混血。
她也知道孟梨云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正好她也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虽然她也很想念自己的妈妈，也并不觉得她的妈妈和孟梨云有什么相似之处，但这样凑巧地遇见了失去了女儿的母亲，就好像她们缺失的那部分正好被勉强缝补起来。
她唯一觉得有点委屈的是，她自己的妈妈很温柔，孟梨云却好像不太喜欢她。
柳朝岚带着她来过几次，孟梨云都不肯正眼看她，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但往常孟梨云只是表现得冷淡，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反正包成那样也看不太出什么反应。
这次她却在抑制不住地哭泣，直到柳月菱被带进病房之后，她也没能止住哭声。
柳朝岚没有劝她不要再哭了，可能是劝过了没什么用，也可能是觉得她需要这样的情绪宣泄。
他只是等孟梨云的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之后，跟她说了柳月菱这段时间在他那里生活的经历。
之前每次带柳月菱来时都是差不多的流程。
这次他说到柳月菱还在做噩梦，又说她现在会自己看插话故事书，自己哄自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