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回来的?”
宴椁歧双手插兜,垂眸,语气冷冰冰又敷衍。
“两个月前。”
“你头发……。”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温声问却被男人开口打断。
“有事儿吗?”
盛衾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表白预设过很多,却独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像陌生人那般生疏。
她抿抿唇,心口堵得慌,低垂下眼眸,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
“我……我是来跟你表白的,可能有点突兀,但我不想等了。”
说到这,她擡眸看向他,视线重合,他眸色深沉不可揣测。
“我喜欢你。”
等盛衾捧着那颗摇摇欲坠的心,用仅剩的勇气把话讲完。
四周几乎静谧无声,唯独剩下冷冽的空气在她周身徘徊,雪花被风吹的摇晃,暖黄色的路灯下更显凄凉狼狈。
不多时,宴椁歧懒散携着倦意的声音轻飘响起。
“抱歉,最近没什么兴致。”
那一刻,盛衾希望雪是透明的,飞舞的雪花只是一场梦,她还没有越线。
或许有一天雪会融化消失,可那天之后,她心底下了无数场雪,她曾经也想做那个观望雪山融化的人,可雪山不会融化,也不会变的透明。
眼前,火车穿过隧道,车窗外的世界变成了银白色,所见之处皆是雪的王国,亮的有些刺眼,盛衾不适地揉了揉眼睛,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叫其他人下车。
北方孩子对于雪,对于寒冷天气的适应程度是肌肉反应,虽然还是怕冷但心里总归是有预期的。
这次,他们观测的地方同样是野外,皑皑白雪覆盖着大地,天地间苍茫一片。
虽然说,也算是旅游区,但除了些资深的滑雪爱好者之外,这地方几乎不会有人过来,最近的小镇开车去过也需要四个小时。
跟以往不同,没有钢筋混凝土,这次预定的民宿是用木头搭成的二层小木屋,比之前的都小,但更显温馨,甚至老板娘就住在隔壁的木屋。
舟车劳顿,几人收拾完行李之后就直接休息了。
醒来后,老板娘已经为他们准备好晚餐。
陈宇感叹道:“这地方真不错,样子跟国内的北方像不说,人也像北方人那么热情,居然连晚饭都给咱们准备好了。”
“嗯……这小木屋确实挺不错,跟童话小镇似的。”丁欢环顾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寂静又温馨,我能在这呆一辈子。”
秦任开口问:“不通网也能?”
丁欢不都不想直接说:“那当然不行,现代人不通网你确定能活下去?”
“来。”盛衾举起水杯,说,“庆祝咱们平安到达。”
秦任点头,碰杯,赞同道:“确实,这一路也算是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了。”
“最后一个地点,加油!”丁欢碰杯,笑着说。
陈宇也笑,碰杯,轻声说,“感谢你们,让我的休假救援之旅不无聊。”
——
冬日给人的感觉素来都是寂寥而长远的,云层将天空调成一片浅蓝色,阳光和煦温暖却不刺眼。
空旷的白色枝条上偶尔在无光的清晨里,能见得几只零散的不知名白鸟,它们很少叫嚷,所以很容易忽略了它们的存在,就像白昼短夜色长的冬季,时间总是在悄无声息间溜走。
转眼半个月过去,时间来到十一月份中旬。
盛衾生日当天,几人特意拿出前几天去镇上购买的红酒和偷师隔壁老板娘做出的小蛋糕。
黯淡环境里,蜡烛的火光在轻微摇晃,吹灭,灯光亮起。
“生日快乐!”
盛衾放下合十许愿的手,弯唇道谢:“谢谢。”
陈宇将他们眼前的酒杯倒满红酒,问“阿衾?许的什么愿望啊?”
“希望这边的工作……。”
她正说着被丁欢打断。
“陈妈妈生日愿望哪有说出来的!再说,衾姐,愿望不为了自己许一个,居然还想着工作!”
盛衾轻笑声,眉眼弯弯:“除了工作,我没什么愿望了。”
“嗯……。”丁欢叹气,“好吧。”
秦任举杯,说,“干杯。”
盛衾想起什么,耳廓红了圈,推辞:“酒……我还是别喝了吧。”
可能是同时想起盛衾上次喝多后,消失在酒吧,三人苦苦寻找一度混乱的场面。
面面相觑,噗嗤一声笑出来。
丁欢:“放心吧,这次度数特别低,跟果汁没什么区别,不会喝多的。”
盛衾放心下,点头:“好,那我喝一杯。”
由于这边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屋外除了白雪就是光秃秃的树木,庆祝完生日,午饭过后,大家都回到屋内睡觉或者玩手机。
盛衾也独自上了二楼,经过隔壁没有人住的那间房时,她愣了下。
这房子是早就订好的,她没有故意订个二楼,而且楼上还有两个房间的,真是邪门了。
特别是楼下那三位都说懒得爬楼梯,没有人肯上来住,导致她隔壁最终还是宴椁歧的房间,就算他人没来,箱子也住在里面。
盛衾看了眼平板上的天气分布图,叹气,关掉屏幕扔在沙发上。
旁边的手机响起提示音,她拿起看了眼,是宴椁歧给她发的罐罐的视频。
这半个月,他们几乎没有正面交流,基本上都是他给她发罐罐的图片和视频,她发个表情包。
只有刚分开那几天,他问了问是否安全达到。
盛衾点开那个视频,看着罐罐小舌头一伸一伸地舔着猫条,不自觉弯起唇角。
视频播放完,她退出,发了个表情包表示已读。
闲来无事,反正就只有最后一站了,盛衾干脆开始整理前几站的收尾工作,着手写调研报告。
不知不觉就写到了天黑,晚饭后,盛衾继续写下午没完成的部分,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写完大致的初始报告。
她站起身,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下一秒,铃声响起,盛衾垂眸看过去,是那个在熟悉不过的头像。
慌乱间,她才想起半个月前分别时,他说过生日要视频电话,她擡眸看了眼墙上的钟,22:30。
盛衾长舒一口气拿了个垫子扔在茶几旁边,坐下,将手机架好,点了接听。
结果因为视频就被网络卡掉,只看见了一瞬模糊的脸部轮廓。
这边野外网络很不好,特别是晚上,盛衾正犹豫要不要再拨通过去,电话铃声响起。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你那边网络可真差劲。”
她本来还有点尴尬,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吐槽。
“嗯……特别是晚上,视频几乎都播放不了。”
宴椁歧哼笑声,语气突然认真几分。
“盛衾。”
“嗯。”
“生日快乐。”
她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鲜活地跳动了下,擡眸,时间来到,22:33。
怎么会是这个时间呢?
盛衾垂眸,回忆的浪潮再次席卷过来。
手镯被盛朗摔成两半后,盛衾找个很多修复师,没一个人能保证镯子恢复如初。
平时不爱计较的盛衾遇到这个事却偏偏钻不出牛角尖,找了好几个月,还是没能找到复原的人。
她突然来了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没能保护好镯子,还是气裂痕无法修复,干脆把镯子扔进来垃圾桶,那一刻,她就是无法面对那个镯子,所以选择解脱。
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全程心不在焉,就连宴椁歧跟在后面都不知道。
“盛衾。”
她迟缓了几秒,才扭头看过去。
“丢魂了你。”
他两步迈到她旁边,手自然地放在她后脖颈处捏了捏。
盛衾晃了下脑袋,心慌被无限放大,她总是想起垃圾桶里那个被她丢弃的镯子。
“哎。”宴椁歧倒着走在她前面,散漫地打了个响指,“怎么了?”
这几个月,压抑的情绪堆叠到一起,迸发出来,她平静又漠然的语气像在说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把手镯扔了。”
“扔了?”他伸手扯住她的胳膊,情绪起伏比她这个当事人都大,“扔哪了?”
盛衾低头,视野里出现自己那双洁白的球鞋:“我们班门口的垃圾桶里。”
音落,几秒后,少年松开扯住她胳膊的手,撂下一句话,往回走。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那天的举动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盛衾的胸口,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看不见那个镯子与它相关的所有情绪都在一点点消散,只是每次路过班级旁边的垃圾桶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直到盛衾生日那天,经过上次不愉快的生日宴后,终于没人张罗给她办撑面子的生日宴了。
她本来是不准备过的,但裘琳琳说生日总要过的,可以只找几个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过,盛衾没尝试过那样的生日,便邀请了她为数不多的几个好朋友过来庆祝生日。
宴椁歧是其中之一,可当天都散场了他依旧没有踪影,裘琳琳劝她别等了,但她还是一个人等了很久。
不出意料地等来了风尘仆仆的少年,他喘着气,额头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等很久了?”
“也没有等很久。”她摇头。
宴椁歧看了眼桌子上切好的蛋糕,挑眉,问:“给我留的?”
“嗯。”
他坐下要吃,被她伸手拦住,他舔舔唇,坏笑。
“干嘛?不是给我留的吗?”
“今天是我生日。”她提醒道。
宴椁歧玩味地看向她,懒洋洋地拖着尾音:“知道啊……。”
“你都不祝我生日快乐吗?”
盛衾低下头,别扭地抿着唇,语气里带着几分化不开的委屈。
片刻后,他突然说。
“生日快乐。”
她再次擡眼时,不久前被她丢掉的玉镯就明晃晃地出现在了眼前,看上去完好无损。
盛衾拿起来,仔细瞧了瞧,表面上看不到一点裂痕,她鼻尖酸涩,眼底泛起些晶莹。
“你别太感动啊。”
少年笑的张扬,语气十分嘚瑟。
她开口声音沙哑:“谢谢。”
“盛衾?”他转移话题。
“嗯?”
“你是什么时辰生的?”
“我祖母当时给我记下说,我是22:33分出生的。”
“那我以后就按照这个时间祝你生日快乐。”
“好。”
她以为这个约定早就被时间淡忘,没想到他还记得?
信号不太好,两人没说两句就挂断了,几乎是同一时间,门被敲响,盛衾开门是陈宇拿过来一个礼盒,说是宴椁歧交代这个时间送。
盛衾打开,是一条项链,这个款式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脑海里涌现出一个画面。
去国外找他那次,他画的就是这条项链。
盛衾整个人呆滞地停在了原地。
他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她还安慰自己别多想,分别那天他可能只是一时兴起。
现在仔细回想,好像自从宴椁歧说做回朋友之后,他就有些不对劲了!
不会是……喜欢?
盛衾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她曾经也是这样想的,结果呢,还不是被拒绝。
那种几乎覆灭式的天旋地转,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手机屏幕响起,她放下手里的项链,弯腰,点开。
宴椁歧:“我月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