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揽从他手上拿过纸来,一手撑着宋冰玉的下巴,一手拿着纸巾在宋冰玉的眼角擦着,边擦边吹着:“没事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
“难受...”
“没事,溅在脸上了。”
“那我眼睛怎么这么不舒服。”
宋揽:“你要不试着别闭这么紧?”
徐绥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们两人在这边忙碌着,都弯着身凑在宋冰玉面前。
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情上时,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就会不那么敏锐。
以致于两人身后传来第一道咳嗽声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于是,几秒钟之后,身后的人又铆足了劲咳着:“咳咳咳!!!”
刹那间,宋揽吹气的动作陡然一顿。
徐绥俨然也是后知后觉,两人默契地停顿了一两秒钟之后,意外对视了下。
宋揽:“......”
还是宋冰玉最先开口喊道:“妈妈!爸爸!”
徐绥:“......”
宋揽只觉得似乎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后背,看得她心里发毛。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他话头没指向宋揽,反而问着小孩:“宋冰玉,这是谁啊?”
即便隔着三四个春秋的光景,徐绥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这道声音。
于是没用宋冰玉开口,徐绥就站直身子,看向病床尾的两人。
那男人穿着厚重的棉服,带着口罩和帽子,但从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中,不难看出那熟悉的、再度出现的、充满打量的眼神。
他身边的女人个子到他耳朵边,穿着米白色大衣,敞开的衣襟里是一身充满教师气质的黑色女士套装。
徐绥喉结滚动了下,把刚刚情急之时拿在手上的一盒抽纸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才开口:“哥,好久不见。”
“我们见过吗?”
徐绥:“......”
“爸爸,这是我美术班的老师,徐绥,徐老师。”
钱书拽了宋辰一下,又冲徐绥笑:“麻烦你了徐老师,这么晚还留在这里,真是辛苦了。”
“没有,客气了,一点都不麻烦。”徐绥说着,便看到钱书越过他,走到宋冰玉身边。
徐绥便适时地往后退了几步,让着位置。
宋揽跟他对视了下,但奈何她哥盯着她,想笑又不敢笑。
徐绥就在宋辰身后朝她撇嘴,视线又落回病床上。
只见钱书扣着宋冰玉的后脑,把他的额头贴在自己的脖颈处,顿了一两秒钟才松开。
宋冰玉笑着:“妈妈,每次都只有你和奶奶给我这样量,准不准啊?”
钱书:“准的。”
她摸了摸宋冰玉的头,笑:“没事,很快就退烧了,说吧,今天吃什么了?”
宋冰玉眨了眨眼睛:“喝了冰可乐。”
“怪不得呢,下次还敢不敢喝了?”
“不喝了。”
“这面是谁给你买的啊?”
“徐老师买的。”
钱书顿了下,回身跟宋辰对了下视线。
宋辰才看向徐绥:“徐老师。”
徐绥的视线落在宋冰玉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辰皱着眉,再次重复:“徐老师。”
“啊...”徐绥回过神来,“您说什么?”
“宋冰玉这次麻烦你了,你看,我们家长已经来了,要不你就——”
瞬间,徐绥读懂了这份明示,他直接点头:“对...是,那我就先回去了。”
钱书朝宋揽笑了下,又眨了下眼睛。
宋揽不好意思地抿唇,开口:“我去送送他。”
宋辰看向她:“医药费是你交的吗?”
宋揽点头:“是徐绥交的,没事,哥,我等会儿转给他。”
宋揽说着,又从徐绥的板凳边拿起矿泉水,走到他身边:“走吧。”
“那我就先走了,”徐绥说着,冲宋辰点头,“哥,你还跟前几年一样,一点都没变。”
说着,他又朝钱书笑了下。
“......”
宋揽赶在她哥笑场前把徐绥带了出去。
两人一边往电梯口走,宋揽一边笑:“你干嘛拍我哥马屁?”
“我实话实说,真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眼神还跟当时一样。”
“不过也就三四年的时间,我哥不过就是从三十多岁变成了三十多岁而已。”宋揽开着玩笑。
徐绥笑:“可我们是真的从十七岁变成二十一岁了。”
宋揽扯了下唇角,把心口那股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擡手按了电梯键。
徐绥忽而开口:“宋揽,你给宋冰玉是怎么量体温的?”
“啊?”宋揽被他这跳跃性的思维打乱思绪,讶然出声。
徐绥觉得好笑又好奇,他面向她,先是用手心盖在自己的额头上,问:“是这样吗?”
宋揽吞咽了下,恍惚间觉得大脑记忆中某片尘封的区域正在被激发着,但那一瞬间近乎灵光乍现,她没来得及捉得到。
紧接着,徐绥又笑,指了指宋揽的额头,又用左手掌心反手扣在自己右侧脖颈处。
在宋揽心跳飞速的时候,徐绥开口:“还是把额头埋进脖子里?”
“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了,宋揽掩着心神走了进去,含糊着:“就都有吧。”
徐绥也擡步跟了进去。
“那为什么宋冰玉说每次都只有他妈妈和奶奶这样给他量?”
“...他有说吗?”宋揽是真的没注意到。
徐绥没被她的话糊弄,仍旧道:“人家都是用脖子量病人的额头,宋揽——”
她冷不丁被喊着名字,紧张之余便下意识擡头看向徐绥。
宋揽眨了眨眼睛,企图装傻。
但徐绥并没有就此翻篇的意思,他笑了下,补完后半句话。
“你为什么把脸埋进病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