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抚恤恩旨颁下:
蒙冤处死的重臣,追赠官爵,厚加抚恤其家眷,赐还抄没田产,其子孙后代,可享“恩荫”,于国子监进学,科举之路予以格外关照,授官叙用优先擢拔,以彰忠烈遗泽!
被株连流放的官员家眷,尽数赦免召回,归还产业,恢复名誉。
惨遭屠戮的无辜百姓之家,由地方官府详查造册,按户发放足以安身立命的丰厚抚恤银两,免除其家十年赋税徭役,地方官员需亲自抚慰。
此等举措,如同久旱甘霖,滋润了无数破碎绝望的心田。
当抚恤的旨意和银两送达时,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妪、失去顶梁柱的孤儿寡母,捧着明黄的圣旨与沉甸甸的银两,跪倒在衙门前或自家院中,对着皇宫方向,涕泪横流,叩首不止,高呼“摄政王千岁!苍天有眼!”那份沉冤得雪的悲恸与重新燃起的希望,交织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数月阴霾笼罩的大乾,在摄政王霍廷渊刚柔并济的铁腕与仁心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扶正了倾斜的乾坤。
流散的民心,开始重新凝聚,投向那位立于朝堂之上、玄甲虽卸却威仪更盛的摄政王的目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信赖与新的期盼。
废墟之上,希望的种子,已然破土。
安顿好朝中纷繁诸事,已是四个月后。
霍廷渊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终是回到了齐国,回到了云夕身边。
数月未见,刻骨相思与深重愧疚,如藤蔓缠绕心头,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当那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霍廷渊再也按捺不住,疾步上前,将云夕紧紧拥入怀中。
臂弯收拢,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这数月分离的时光尽数揉碎、弥补。
他埋首于她颈间,久久无言,只有胸膛剧烈起伏的震动,诉说着无声的千言万语。
待心绪稍平,霍廷渊才缓缓松开云夕,将大乾这数月间的惊涛骇浪——先帝驾崩、废后自戕、幼子安置、前太子流放、朝纲整肃、冤案昭雪……一一道来。
每说一句,那愧疚便深一分。
他凝视着妻子温婉依旧却难掩担忧的眉眼,喉间苦涩翻涌。
“夕儿,”
他声音低沉,带着沙哑,“如今……我成了大乾的摄政王。”
此言一出,未尽之意,两人皆已明了。
那千斤重担已牢牢缚于他肩,从此,这齐国的皇宫,这妻儿绕膝的温存,注定将成为他生命里最奢侈的念想,最难企及的归处。
目光转向一旁摇篮中咿呀学语的稚子与女儿,小家伙们眉眼舒展,灵动更胜四个月前他离去之时。
那粉嫩的小手挥舞着,澄澈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风尘仆仆的父亲。
霍廷渊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万般不舍化作沉甸甸的铅块,坠在胸腔。
他伸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过孩子柔嫩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与他心底弥漫开来的无边苦涩,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在这家国难两全的囚笼之中。
权柄在握,却失却了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这份苦涩,远比北疆的风霜更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