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们多以典籍书画为礼,礼部侍郎呈上的《永乐大典》手抄本,蝇头小楷工整如印;武将们则偏爱神兵利器,骠骑将军献上的玄铁软剑,能缠于腰间亦能削铁如泥。
献礼声浪中,纪云夕端坐凤椅,她望着阶下形态各异的人群,有人暗藏锋芒,有人刻意逢迎,亦有人真心恭贺,玉指轻叩扶手,将这满殿珍宝与人心算计,皆化作唇边一抹莫测笑意。
献礼既毕,殿中丝竹渐起,青玉盏内茶香袅袅。文臣们相视而笑,礼部侍郎率先起身,抚须朗声道:
“今日盛典,胜似兰亭雅集。臣斗胆请皇太女殿下即兴赋诗,以彰文治!”
话音未落,武将席间有人嗤笑:“诗词歌赋不过雕虫小技,倒不如谈谈边防布防、赋税民生!”两派目光如炬,齐齐投向高位。
“夕儿,你意下如何?”皇帝看向纪云夕。
纪云夕微微颔首。
她轻抿鎏金茶盏,缓缓开口:“诸位爱卿雅兴,本宫自当奉陪。先以诗起兴——‘龙阙开金殿,云旌拂玉京。山河收眼底,风雨铸清明。’”
四句落定,满座皆惊,王肃捻须的手微微发颤:“殿下此作,既有皇家气象,又含济世胸怀,妙哉!”
未等众人回神,户部尚书突然发问:“目今江南水患,流民十数万,若以殿下之见,当如何安置?”
纪云夕指尖轻叩,眸中闪过冷光:“开官仓以赈饥,募商贾以工代赈。更需彻查堤坝贪墨,治河之银若能专款专用,何愁水患不止?”
此言一出,武将们轰然叫好,而宁王党羽却面色如灰,她字字句句,直指朝堂积弊。
殿外忽起夜风,檐角铜铃叮咚作响。纪云夕望着阶下神色各异的群臣,凤冠东珠晃出一片璀璨:
“治国如烹小鲜,诗词为骨,策论为魂。本宫既承大统,自当以文安邦,以武定国。”
她的声音裹着玄甲寒意,惊得宁王手中茶盏险些跌落。
殿内死寂如渊,唯有编钟余韵空自回响。原以为流落民间的皇太女不过是出生民间的一般贵女,此刻才惊觉她随口吟诵的诗篇暗藏乾坤,应对策论时更如庖丁解牛般直击要害。
礼部侍郎望着案上未饮尽的茶汤,恍惚间竟觉得那泛起的涟漪都似在嘲讽自己的狭隘。
武将们轰然起身,铁甲相撞声震得梁间燕雀惊飞。
骠骑将军粗粝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酒盏倾倒:“好!好个专款专用!末将守边十载,就盼着朝堂能有这般通透人!”
他的喝彩如惊蛰春雷,炸得宁王一派坐立难安。
安郡王望着阶上闪闪发光的身影,他果然没看错。
此刻纪云夕正垂眸整理袖口的竹叶暗纹,十二串东珠轻晃间,将满堂惊愕与敬畏都敛入眼底。
他喉头滚动,终于明白,这从市井中走来的皇太女,早已将民间疾苦化作胸中丘壑,字字句句皆是对朝堂痼疾的精准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