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芙!”苏桃桃眼睛亮得像含了星子,“我就知道你会来!”
吴清芙刚要行礼,就被林姝玥拉住了。她穿着件月白棉裙,外面罩着件银鼠斗篷,气色瞧着不错,只是眉眼间带着孕早期的倦意:“快别客气,先进屋暖和暖和。阿舟刚让人炖了羊肉汤,就等你呢。”
正屋里暖炉烧得旺,谢砚舟坐在桌边翻卷宗,见她进来,微微颔首:“来了。”箫妄言则趴在炕边逗孩子,嘴里学着猫叫,逗得小承欢咯咯直笑。
吴清芙把包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给小承欢的虎头靴绣了防滑底,给林姝玥的蜜饯用陶罐封着,连春杏都有份苏绣的帕子。
最后她从锦盒里取出个扇面,递到刚进门的谢砚辞面前:“前几日绣的寒江独钓图,想着大哥案牍劳形,闲时可用来消遣。”
谢砚辞刚从御史台回来,官袍还没换,接过扇面时指尖微顿。雪青色的绫绢上,孤舟蓑笠翁的钓线用了单丝劈线技法,细得几乎看不见,却偏能看出韧劲。
他想起前些日子她寄来的那幅《秋江晚渡》,渡口的芦苇也是这样的针法。“费心了。”他把扇面仔细卷好,“正好案头缺个压纸的,明日装个木框,正合用。”
吴清芙望着他转身去挂扇面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秋夜。他把她护在身后时,也是这样挺直的脊梁,只是那时官袍上沾着血污,如今却纤尘不染。
易华院的日子过得像檐角滴落的雪水,慢且暖。苏桃桃坐完月子,整日抱着小承欢在大棚里转悠,看林姝玥侍弄那些反季的生菜;箫妄言嫌孩子吵,却总在苏桃桃喂奶时,悄悄把刚温好的米酒递过去;谢砚舟则把大理寺的卷宗搬到了西厢房,审案间隙就去看林姝玥,有时只是站在门口,看她趴在桌上写验尸格目,嘴角都带着笑意。
吴清芙的绣架摆在东窗下,离谢砚辞的书案不远。他处理公文时,她就低头绣东西,偶尔抬头,正撞见他翻书的手顿在半空——那只手骨节分明,握着笔时尤其好看,她曾在信里写“笔如剑,字如人”,他回了句“谬赞”,却把那页信纸压在了砚台底下。
腊月十八那日,林姝玥忽然想吃现代的蛋挞。谢砚舟翻出那个简易版微波炉,却对着说明书皱眉。吴清芙凑过去看,见那上面画着齿轮和旋钮,忽然笑了:“这和扬州的自鸣钟原理相似,我来试试?”
她调温时,谢砚辞就站在旁边看。她的指尖纤细,按在旋钮上时,露出的皓腕像雪地里的一截玉簪。等蛋挞的甜香飘出来,连谢砚舟都多吃了两个,说:“比御膳房的点心清爽。”
“清芙姐姐手真巧。”苏桃桃抱着小承欢,往她嘴里塞了块,“不像我,除了捏面人啥也不会。”
吴清芙刚要笑,就见谢砚辞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本《考工记》:“你看这个,里面有木甲术的记载,或许能给你那微波炉添个转盘。”
林姝玥眼睛一亮:“阿舟你看,大哥这是被清芙启发了?”
谢砚辞被说得有些不自在:“只是觉得合用罢了。”他转身时,却把书悄悄放在了吴清芙的绣架旁。
夜里吴清芙翻那本《考工记》,见某页空白处有谢砚辞的批注,说“木甲术与格物致知相通”。
她想起自己曾在信里提过,父亲生前最爱摆弄西洋的机械钟,他当时回了句“格物而后致知”,原来他一直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