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海叔!你们继续排水!护住决绝,“愣子!带上斧头,跟我上!”
“曹哥!我跟你去!”刘二愣子毫不犹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水,抓起另一把斧头。
“大林!不能去啊!”春桃看到丈夫要往火场里冲,吓得魂飞魄散,凄声呼喊。
曹大林回头看了妻子一眼,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能看到春桃那苍白脸上极度的恐惧和担忧。他咬了咬牙,狠心转过头,对刘二愣子吼道:“走!”
两人如同两只扑火的飞蛾,逆着慌乱的人群,朝着山坡上那燃烧的恐怖景象冲去。
雨水、泥泞、横七竖八的灌木,让他们的前行异常艰难。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呛人的烟雾扑面而来,与冰冷的雨水形成诡异的对比。燃烧的树干发出噼啪的爆响,火星四溅。
曹大林和刘二愣子挥舞着斧头,拼命砍伐着那些干燥的灌木和小树,开辟出一条尽可能宽的隔离带。他们的手被荆棘划破,衣服被火星烫出窟窿,浓烟呛得他们不住咳嗽,眼泪直流,但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头顶是燃烧的巨树和可能降临的雷击,脚下是湿滑的山坡。
终于,在两人拼尽全力的砍伐下,一条数米宽的隔离带被艰难地开辟出来。也就在此时,那棵燃烧的巨树主体,在烧断了主要枝干后,轰然滚落,恰好被这道新砍出的隔离带挡住,熊熊火焰舔舐着隔离带边缘的湿土和断木,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险情暂时解除!
曹大林和刘二愣子瘫坐在泥水里,望着近在咫尺却无法逾越的火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脸上、手上满是黑灰和血痕。
然而,参园下方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风雨依旧,积水还在缓慢上涨。
曹大林挣扎着站起身,正要返回参园继续指挥抢险,突然,一阵更加强烈的“嘎吱”声从头顶传来。他抬头一看,心头猛地一紧——就在他们刚才奋力开辟隔离带的下方,一处荫棚的楠竹主梁,因为承受了过多的雨水和之前狂风的压力,已然出现了明显的弯曲,连接处的绳索发出即将断裂的呻吟!而那处荫棚域!
“春桃!小梅!快躲开!”曹大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但他的声音被风雨声掩盖。即将降临的灾难!
眼看那根粗大的楠竹主梁就要断裂砸下!
曹大林双眼赤红,没有任何犹豫,他像一头矫健的豹子,沿着湿滑泥泞的坡地,连滚带爬地冲了下去!在距离那处荫棚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猛地纵身一跃,竟用自己的肩膀,狠狠地撞向了那根即将断裂的楠竹旁边一根相对坚固的支柱!
“砰!”一声闷响!
曹大林感觉自己的肩膀像是被铁锤砸中,一阵剧痛传来,但他死死顶住了那根支柱,用尽全身力气,延缓了主梁断裂的趋势,为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和曹大林那声嘶力竭的警告,终于惊动了
“快跑!棚子要塌了!”曲小梅反应最快,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春桃,和其他妇女连滚爬地逃离了危险区域。
几乎就在她们逃离的瞬间!
“咔嚓!”
那根不堪重负的主梁终于彻底断裂!沉重的楠竹和上面覆盖的湿透苇席,轰然塌落!而曹大林也在那巨大的冲击力下,被带倒在地,半截身子被塌落的杂物埋住,肩膀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大林!”
“曹支书!”
无数声惊呼同时响起!人们疯了一般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扒开压在曹大林身上的竹子和苇席。
春桃扑到丈夫身边,看着他苍白痛苦的脸庞和明显不自然扭曲的左肩,泪水混合着雨水,汹涌而出,她紧紧握住曹大林冰凉的手,泣不成声。
曹大林强忍着剧痛,嘴唇哆嗦着,第一句话却是:“参……参苗……怎么样了……排水……”
“没事了!大林!没事了!”曹德海老泪纵横,声音哽咽,“水堵住了!棚子……棚子咱们再搭!参苗……救回来大半!”
听到这句话,曹大林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剧烈的疼痛和透支的体力让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场人与天灾的搏斗,持续了整整一夜。当黎明终于到来,风雨渐渐平息时,参园已是一片劫后的狼藉。到处是倒塌的荫棚、冲毁的田埂、堆积的泥沙和散落的苇席。然而,在那一片废墟之中,更多的人在忙碌着,清理现场,扶正残存的棚架,细心照料那些劫后余生的参苗。没有人哭泣,没有人抱怨,只有一种沉默的、更加坚定的守护。
曹大林被抬回了家,左肩锁骨骨折,身上多处擦伤。春桃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而合作社的账本上,老会计用颤抖却工整的字迹,新添了一笔谁也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支出:“损:荫棚七座,参苗百余株。得:人心凝聚,守护之志不移。”
阳光穿透云层,再次洒向满目疮痍却又孕育着无限生机的参园,洒向那群浑身泥泞、疲惫不堪却目光坚定的草北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