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太液池泛着青黑的光,池底的水草像无数只鬼手,缠上沈烬的绣鞋。
她攥着避火珠的掌心沁出冷汗,却被楚昭用体温焐得发烫——他始终将她护在身侧,玄色大氅下摆沾着水藻,在幽暗中像团化不开的墨。
"到了。"南宫烬的声音闷在水下。
他的指尖划过锦鲤石雕的眼,石缝里突然渗出暗红的血,在水中晕成蛛网。
沈烬的烬火在袖中蠢蠢欲动,烫得她腕骨生疼——这是圣火坛近在咫尺的征兆。
石雕"咔"地裂开。
三人鱼贯而入时,沈烬听见楚昭极轻的抽气声。
坛内的温度比池底高了十倍,石壁上嵌着的夜明珠泛着妖异的紫,将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照得发亮。
鼎身刻满她看不懂的咒文,每道纹路里都凝着半凝固的血。
"用烬火点燃鼎心。"南宫烬的声音发紧,他的指尖按在腰间的药囊上——那是他准备压制反噬的最后手段,"记住,只能引动三成力,否则......"
"我知道。"沈烬打断他。
她走向祭坛时,裙摆扫过满地的碎玉,那是历代试图问命者的残骨。
楚昭跟在她身后半步,玄铁靴碾碎玉片的脆响,像极了她心跳的节奏。
当她的指尖触到鼎心的刹那,烬火"轰"地窜起。
赤金火焰裹着她的手,顺着鼎身的咒文蔓延,疼得她膝盖发软。
楚昭立刻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灼伤的皮肤渗进来,竟让那灼痛消了两分。
"沈烬!"南宫烬扑过来要拉她,却被一道无形的火墙挡开。
他的额角撞在石壁上,血珠顺着眉骨往下淌,"反噬太快了!
你......"
"撑得住。"沈烬咬着牙。
她能看见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泛着妖异的红,像无数条小蛇在爬。
鼎心的火焰突然暴涨三尺,空中浮起一团白雾,渐渐凝成人形——是个穿鹤氅的老者,眉骨处有道箭疤,正是前朝史书中记载的最后一位国师。
"双生劫已启。"国师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七世轮回,半魄相缠。
破劫之法......唯有舍弃一人。"
沈烬的指尖剧烈颤抖。
她听见楚昭在身后低咒一声,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后腰——那是他怕她栽倒时的习惯性动作。
可此刻这温度却烫得她眼眶发酸,原来她早把他的存在,当成了比避火珠更有效的护身符。
"你们终于知道了?"
阴恻恻的冷笑从祭坛后方传来。
林怀远的身影从阴影里踱出,朝服上的金线在紫光下泛着冷光。
他的左手握着半块玄铁令牌,和南宫烬之前给的焦黑玉牌严丝合缝——那是圣火坛的钥匙。
"林相?"南宫烬的瞳孔骤缩。
他踉跄着扶住石壁,腰间的药囊"啪"地掉在地上,"你怎么会......"
"我怎会知道圣火坛的秘密?"林怀远抚掌大笑,眼角的皱纹里爬满恶意,"沈姑娘可知道,我林家本是前朝镇北将军府的书吏?
当年你们沈家灭门那晚,我父亲正替叛将誊写密信。"他的指甲掐进楚昭的肩窝,"这小子?
我养他十六年,为的就是等他坐上龙椅那天,用他的血祭旗,助邪道尊主踏平楚国!"
楚昭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反手扣住林怀远的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你说母后的死......"
"你母后?"林怀远的笑声像夜枭,"她早看出我不对劲,所以我让御膳房在她的补汤里加了鹤顶红。"他突然甩开楚昭的手,退到祭坛边缘,"现在好了,双生劫要你们自相残杀,我只需要坐看这出好戏——"
"住口!"沈烬的烬火不受控地炸开来。
她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那是诅咒在加速反噬。
楚昭转身抱住她,用后背替她挡下四溅的火星:"沈烬,听我说,若真要牺牲......"
"没有牺牲。"沈烬仰头吻住他的下颌。
她尝到血的咸涩,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楚昭,我们不是棋子。"她将掌心的烬火按在他心口,"你记不记得?
在御书房那天,我说要撕了这劫数。"
楚昭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握住她的手,将烬火引向自己:"那就一起撕。"
祭坛的火焰突然暴涨十丈。
紫电劈在穹顶上,碎石簌簌落下。
国师的身影被雷光撕成碎片,最后一句话撞进沈烬耳中:"双生劫,始于爱,终于恨,破于无悔......"
"好一对情深似海!"林怀远的尖叫被雷声淹没。
他举着玄铁令牌冲向祭坛,"你们以为能逃?
邪道尊主的咒......"
沈烬没听见后面的话。
她的视线被楚昭的脸填满,他眼尾的泪痣在雷光下泛着金,像颗要落进她心尖的星子。
烬火在两人掌心流转,将他们的影子融成一团,比任何宿命都炽热。
圣火坛上雷光未散,林怀远冷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