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昭进来,他起身抱拳道:\"九殿下,十年前大傅救我时,说过若有朝一日前朝血脉需要援手,我当以命相报。\"
楚昭解下披风搭在椅背上,目光如刀:\"直说。\"
\"三日前在雁门关,我见着南宫烬了。\"铁剑客伸手从怀里掏出半块碎玉,\"他与萧景琰的暗卫换了信物。\"碎玉在灯下泛着幽蓝,正是萧氏皇族特有的冰纹玉髓,\"我跟了他们半里地,听南宫烬说'蚀心瘴不过是开胃菜,等梦魇花浸透楚都,楚昭连调兵的手都抬不起来'。\"
楚昭的指节抵在案上,木桌发出细微的裂响:\"他要的不是毒杀,是让楚国自乱阵脚。\"
\"还有。\"铁剑客压低声音,\"萧景琰给了他个金漆木匣,说是'能解他身上的蛊'。\"
竹屋的烛火突然明灭两下,楚昭的瞳孔骤缩——南宫烬半年前染南诏瘴气时,曾说过\"体内有虫爬\",他当时只当是瘴毒后遗症,如今看来竟是中了蛊。
\"谢了。\"楚昭将腰间玉佩解下推过去,\"这是前朝大傅的贴身之物,你拿着。\"他转身时,衣摆扫过铁剑客的剑穗,\"若再得消息,让白璃传信。\"
竹屋的门在身后闭合,楚昭踏着满地竹影往偏殿走。
月光漫过宫墙时,他看见沈烬站在檐下,发梢沾着夜露,手里攥着方才白璃送来的密报。
\"他竟与萧景琰勾结?\"沈烬的声音发颤,密报在她指尖簌簌作响,\"十年前他替我挡过刺客,五年前替我试毒差点瞎了眼......\"她突然顿住,喉间像卡了块烧红的炭,\"是我蠢,总以为他的疯癫是因为我失了沈家,却不知他早把刀磨得锃亮。\"
楚昭握住她发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指缝钻进来:\"他要的是你痛,所以我们偏要反着来。\"他低头吻了吻她眉心,\"明日让白璃散布你中毒昏迷的消息,我在寝殿设伏。\"
沈烬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攥紧他袖口:\"若来的是他......\"
\"不会是他。\"楚昭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他要的是看你崩溃,不是送死。\"
第二日未时三刻,\"王妃毒发昏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从御药房飞到各宫各院。
沈烬缩在偏殿衣柜里,听着白璃在寝殿外哭嚎:\"快传太医院!
王妃吐的血都是黑的!\"
子时二刻,寝殿的窗棂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
沈烬隔着衣柜缝隙望去,只见一道黑影贴着墙根溜进来,腰间挂着个青瓷瓶——正是白日里白璃在御药房发现的同款。
\"王妃呢?\"黑影压低声音,往床榻摸去。
床幔后躺着的\"沈烬\"闭着眼,腕间搭着白璃特意准备的脉枕。
黑影刚要拔开瓷瓶,一道寒光从梁上劈下。
楚昭的软剑抵在他后颈,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说,谁派你来的?\"
\"是......是南宫公子!\"黑衣人瘫在地上,额头撞在青砖上,\"他说王妃醒着难下手,等她昏迷了,往她茶里下'百日散',七日之后......\"
沈烬从衣柜里出来,指尖燃着豆大的烬火。
火光映得黑衣人脸色惨白,她蹲下身,用火焰挑起他腰间的瓷瓶:\"百日散?\"
\"不、不是!\"黑衣人突然癫狂大笑,\"南宫公子说,等你们关了城门,梦魇花的毒气就会从地底下冒出来,整个楚都的人都会在梦里被抽干......\"
\"闭嘴!\"楚昭的剑刃划破他咽喉,鲜血溅在沈烬裙角。
他蹲下身翻找,从黑衣人怀里摸出封密信,字迹歪歪扭扭:\"三日之后,帝都将陷于梦魇——速开西城门。\"
沈烬的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信笺:\"他早就在地下埋了毒?\"她猛地抬头,\"传我命令,立刻关闭所有城门,调三千御林军挖地三尺,把西市到东宫的地道全封了!\"
楚昭按住她肩膀:\"我让暗卫去办。\"他的声音沉得像淬了铅,\"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逃。\"
深夜,偏殿的烛火只剩豆大一点。
沈烬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南宫烬这十年送来的所有药方。
泛黄的纸页上,是他熟悉的字迹:\"阿烬手凉,这方温经汤要连喝七日阿烬练火功伤了肺,这味白及要选三年生的\"。
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薄如蝉翼的笺纸从夹层里滑落。
沈烬捡起来,就着烛火一看,背面竟有行小字,墨迹已有些模糊:\"若你永远看不见我,那我就让你永远记得我。\"
她的指尖突然刺痛——那是十年前,南宫烬替她挡刀时留下的旧伤。
烛火在她眼底晃成一片模糊的光,她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夜风掀起窗纱,吹落一页药方。
纸页打着旋儿落在地上,恰好盖住\"温经汤\"三个字,露出背面未干的墨迹:\"明日卯时,西市老槐树下,取最后一味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