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好仃走过去,轻轻揭下那张纸,“有人觉得是瑕疵,有人说是惊喜。咱们得搞清楚,这是偶然,还是能变成卖点。”
“我查了资料,”小陈说,“类似现象叫‘干涉虹彩’,通常出现在多层镀膜的边缘,因为光程差导致色散。如果能控制它,说不定能做出‘会变色的玻璃’。”
“那不就成了魔法玻璃?”小张笑。
“不急着叫魔法。”刘好仃把便签贴回白板中央,“先列为‘特殊需求观察项’。谁有兴趣,私下做个实验,看看能不能稳定复现。”
他合上笔记本,环视一圈:“记住,改进不是推倒重来,是让老朋友穿新鞋,走得更稳。”
一个月后,第一条改进产线正式运行。
刘好仃站在车间门口,看着机械臂缓缓托起一块刚下线的Low-E玻璃。阳光穿过厂房顶棚的采光带,落在玻璃表面——没有刺眼的反光,只有一层柔和的哑光,像被雾水轻轻拂过。
“透光率91.3%。”检测员报数,“反射率从38%降到16%,用户隐私干扰指数下降72%。”
“不错。”刘好仃伸手摸了摸玻璃边缘。过去那里总带着一丝毛刺,如今光滑如瓷。
“钢化线那边也改好了。”小陈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柔性抛光上线后,边缘划伤投诉归零。工人反馈说,‘终于不用戴两层手套了’。”
刘好仃笑了:“人手比机器金贵,咱们得护着。”
正说着,小王急匆匆跑来,手里捏着一块小样:“刘工!您要的‘极光’复现实验,有眉目了!”
他把玻璃片放在光源下,轻轻旋转。
刹那间,一道淡紫色的光晕从边缘蔓延而出,像极光掠过夜空,只持续了两三秒,便悄然隐去。
“我们发现,”小王声音发颤,“只要控制镀膜的层数和厚度梯度,在特定角度就能稳定触发这种效应。而且……它不耗能,纯靠光学原理。”
刘好仃盯着那抹光,久久没说话。
然后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深蓝色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
他写下:“2023年冬,第一块会‘呼吸’的玻璃诞生,第一道‘极光’在车间闪现。我们没造奇迹,只是听清了用户的声音。”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生产线。
机械臂正将一块块改进后的玻璃送入包装区。标签上印着新的质检代码:G760-A,代表“第七十六次工艺升级,A型优化”。
小陈忽然说:“刘工,其实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非得同时搞新产品和老产品?按理说,资源有限,该集中火力。”
刘好仃没直接回答。
他走到一扇老式钢化窗前,手指轻轻划过玻璃表面,留下一道淡淡的指纹。
“你看这玻璃,”他说,“它不说话,但每天都在被人看、被风吹、被阳光晒。它老了,可还在岗。咱们能做的,不是换掉它,是让它站得更久,站得更体面。”
他顿了顿,笑了笑:“就像人,到了我这岁数,不也还在干活?”
车间广播突然响起,通知下一组样品准备测试。
刘好仃转身,朝实验室走去。
小王追上来:“那‘极光’效应下一步怎么走?真要商用吗?”
刘好仃脚步没停。
“先做三件事。”他说,“一,测稳定性;二,算成本;三——”
他掏出笔记本,撕下一张纸,折成小船,轻轻放在流水线上的一块玻璃上。
纸船随着玻璃缓缓前行,像载着某个未说出口的梦。
“——问问用户,他们愿不愿意,家里有片会发光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