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京城特有的香茗,六娘尝尝?”
施若雪笑意清浅,眸色深沉,盯得桑窈很不自在。
她接过谢止渊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确实不错。京城的茶与江南的茶味道相距甚远,不过都是好茶,只是我倒更喜欢江南的。”
施若雪听出她意有所指,摩挲着茶杯回道:“那我作为京城人士,自然会更喜欢京城的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有所爱罢了。”
“但总有人偏爱一种便要贬低另一种,其实二者并没有相争的必要,人与人之间的选择,有时候也是如此,无意相争,就也无需攀比。”
谢止渊眼观鼻鼻观心,桑窈说的话别有深意他自然听出来了,只是这是她的交锋,他不会插手。
施若雪给自己续茶:“一般只喝一种茶便够了,同时喝两杯茶,难免品不出滋味,毁了茶的香味。”
桑窈道:“只要不故意去抢味,便不会毁茶。”她顿了顿,“若雪阿姐与季绥可有婚约在身?”
施若雪没急着回答,桑窈又道:“见季绥如此照顾若雪阿姐,又闻你们二人自幼青梅竹马,便有此猜测,可是冒犯阿姐了?”
施若雪淡然一笑:“我们两家确实在议亲了,我身子不好,你也知道,家里人的意思,是想尽早让我们成婚,趁我身子不算太差,好生儿育女。”
桑窈惊讶道:“那是巧了,我三姐姐最近也在议亲,只是还没定下来,看来是若雪阿姐和季绥先成好事了。只是,阿姐身子不好,生育一事还当慎重,不过这只是我的一点建议,阿姐听听就好。”
提防施若雪是真的,但桑窈也是真的担心她的身子。
身体虚弱的滋味,她比谁都清楚,十分不好受,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还要为季家生儿育女,身体的负担,可想而知。
她不希望施若雪因为执念,断送自己的性命,不过她好言相劝,施若雪能听进去多少,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施若雪眸色冰冷,“有劳六娘操心,别说我了,你与谢大人成婚也有三月了,怎的还没有好事传出?”
“我和娘子刚成婚不久,孩子的事,我们暂时不考虑。”谢止渊接过话头,他不会让这样的话语冒犯桑窈。
施若雪抱歉地笑笑:“倒是我瞎操心了。”她抬眸看向窗外:“阿随他们回来了。”
三人走出茶肆,唐瑜迎上来递给桑窈一盏河灯:“我给你也买了一盏。”
唐瑜暧昧地眨眨眼,冲桑窈神秘道:“我给你写了心愿,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不用谢我。”
桑窈哭笑不得。
季绥将买好的河灯递给施若雪,施若雪见那盏河灯上空无一字,问道:“阿随没替我写心愿吗?”
季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字,实在是有碍观瞻。而且,我也不知道阿姐的心愿是什么,怎能胡乱替你许愿。”
施若雪笑意淡了下来,“这样啊……那等到了河边,我再许愿吧。”
季绥点点头,凑到唐瑜身边问她:“唐姑娘,你许了什么愿?”
唐瑜耳根一红,小声嘟囔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季绥嘿嘿一笑:“也是,倒是我没想到。”
唐瑜:……
桑窈看了眼施若雪,她面上还是一副从容和善的模样,只是那盏河灯底座,已经被她捏得不成样子了。
几人一路走到河边,准备放河灯。此时河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勉强找了个落脚地,却只能容下几人。
唐瑜见桑窈走过去,正要跟上,衣袖突然被施若雪拉住:“三娘,这儿有位置,我们来这边吧。”
不好拂施若雪的意,唐瑜点点头,跟她走到另一边。
季绥原先要跟着过去,施若雪好笑地看他一眼:“阿随,你身形高大,往那儿一站,哪儿还有我和三娘的位置。你快走开些,我们自己放就好。”
“这样啊,好吧。”季绥挠挠头,径自走开,去找谢灵柔几人。
施若雪拉着唐瑜蹲下,二人缓缓将河灯放入水中,暖黄色的烛光映着水面,波光粼粼,宛如神明的双眼,静静注视着人间。
“三娘,你许了什么愿?”
唐瑜怔愣片刻,不好意思道:“没什么特别的,也就祈愿家人康健,无病无忧。”
施若雪笑笑:“没许愿来年找个好郎君?”
“也有,最近我阿娘已经在张罗我的婚事了,虽说婚姻大事,当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还是想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
施若雪静静盯着水面,她的那盏河灯没飘出多远便直接沉入河底,而唐瑜的晃晃悠悠飘向前,全然不见沉没之势。
她脸色完全冷下来,冷不丁道:“你不是喜欢阿随吗?为何不直接许愿嫁给他?”
唐窈愣在原地,她面前的施若雪,此时完全褪去和善的伪装,露出一双比毒蛇还怨毒的眸子,唐瑜心里一惊,想不通为何施若雪突然变了副神情。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施若雪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好似在打量一件玩意儿。
“小门小户出身,也想肖想季绥,三娘,我是该说你志向宏大,还是该说你痴心妄想?”
唐瑜也来了脾气,猛地站起身来:“你莫名其妙说些什么?”
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季绥抬头看向二人,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桑窈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连忙起身朝唐瑜那边走去,奈何此时人太多,她挤了半天,硬是挤不过去。
谢止渊看出她的急切,用身子帮她挡开人潮,护着她一路向前。
见众人都往她们这处赶来,施若雪语气愈发急促,她紧紧攥住唐瑜的手腕,将人拽下来:“你装什么?你含情脉脉地看向季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吗?唐瑜,没人跟你说过吗?你那双含情的眼眸,当真令人作呕!”
“施若雪,我从未肖想过季绥,我确实喜欢他,可我也有自知之明。”
唐瑜挣扎着,想挣开她的桎梏,施若雪这人看着柔柔弱弱的,手劲却大得很,唐瑜一时竟挣脱不开。
正当她双手用力想甩下施若雪的手时,施若雪忽然换了一副脸色,拽着唐瑜往河里跌去,嘴里还大喊着:“三娘,你为何要这样!”
唐瑜震惊不已,人没反应过来,就与施若雪双双跌进冰冷的河水里。
冰冷的湖水包裹住她的那一刻,她冷不丁响起当初她与唐窈也是这般一起掉入水中,那时她还以为唐窈是想故意陷害她,时至今日才知,真正的陷害,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