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四年九月初二,未时。苏州织造署的档案室弥漫着陈年纸张的霉味,阳光透过高窗,在积灰的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柱。司南踩着木梯,指尖划过标着“婚嫁案牍”的竹简,每一卷都用红绳捆扎,绳结处印着褪色的朱泥印章——那是隋代遗留的“织造监印”,与石室陶罐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找到了。”司南抽出一卷泛黄的纸册,封面题着“苏州开元至永徽婚嫁失案录”。纸页边缘已脆化,他小心地铺开,墨九立刻递上特制的防虫熏香,烟雾缭绕中,一行行蝇头小楷渐渐清晰:“永徽元年三月初七,吴县绣娘陈氏,年十六,婚前三日失踪……”
阿夜站在桌旁,狼首面具放在案几上,她的指尖点在“婚前三日”四个字上:“七起案子,全是待嫁新娘。”她从怀中取出验尸记录,与卷宗并置,“失踪后三个月至半年间,骨架出现在织造署附近,时间跨度与司南推算的蚕蛹周期吻合。”
司南的目光停留在失踪日期上。他用朱砂笔在宣纸上抄录下每个日期,又在旁边标注出对应的月份节气:“永徽元年三月初七,春分后一日;同年九月廿三,秋分前两日;二年四月十五,谷雨……”他突然停笔,看向墨九绘制的蚕蛹周期表,“这些日期,恰好是‘云锦蚕’蜕皮、结茧的关键节点。”
墨九迅速取来《齐民要术》,翻至“蚕桑篇”的节气对照表。果然,卷宗记载的失踪日与书中标注的“蚕忌日”高度重合——隋代织造局曾规定,这些日子需祭祀蚕神,禁止喧哗,否则蚕茧会“空壳、变色”。
“凶手在模仿蚕神祭祀。”阿夜想起突厥星象祭祀的记载,“用新娘作为祭品,对应‘人蚕同祭’的古礼。”她指向卷宗中“陈氏失踪前曾采栀子花”的记录,与陶瓮中含栀子成分的药剂形成了隐秘的联系。
司南注意到更细微的规律。七起案件的失踪时间间隔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呈现“三、六、三、六”的周期:永徽元年三月至九月,间隔六个月;九月至二年四月,间隔七个月(误差一日);二年四月至十月,间隔六个月……他用圆规在纸上画出北斗七星的轨迹,将每个失踪日期标在对应的星位下,最外侧的“天枢”“天璇”恰好对应最早和最近的两起案件。
“是北斗运转周期。”司南的朱砂笔在星图与日期间画出连线,“每颗星代表一个祭祀节点,七起案件正好走完一轮北斗方位。”这与“七桩案件对应七星方位”的规律如出一辙,显然出自同一伙人的布局。
墨九突然比划着指向卷宗的备注栏。那里用小字写着失踪现场的异常:“陈家院中蚕匾倾翻,蚕蛹尽失”“张家绣架上的云锦被撕成碎片,丝线缠绕如蛛网”。这些细节与阿夜在骷髅关节处发现的蚕丝完全吻合,说明凶手在失踪现场就已取走蚕蛹、收集蚕丝。
“他在现场完成初步处理。”阿夜推测,“用特制药剂保存尸体,再按蚕蛹周期控制骨架出现的时间。”她想起第七具骷髅足部的药剂涂层最厚,而卷宗记载其失踪日正是“云锦蚕”羽化的日子,恰是司南推算的最后一个周期节点。
司南翻到卷宗最后一页,发现夹着一张泛黄的婚书,是永徽三年失踪的李氏新娘的。婚书边缘有几处焦痕,墨九用放大镜细看,发现焦痕组成的图案竟是微型星图——与“天枢”铜符背面的星象完全一致。
“婚书被火燎过,却没烧毁。”司南捻起婚书,纸质异常坚韧,“是用‘水麻纸’制成,隋代宫廷专用,浸过矾水防火。”这解释了为何骷髅能长期保存,连细小的蚕丝都未腐烂——凶手使用的防腐技术,与制作这种婚书的工艺同源。
墨九这时在档案室角落的木箱里有了新发现。箱中装着七只褪色的红绣鞋,鞋内底绣着极小的蚕纹,每只鞋的鞋跟处都有针孔,孔距与骷髅足部的药剂涂层分布完全吻合。他将绣鞋按失踪顺序排列,鞋跟的针孔组成了完整的北斗星象,针尖残留的丝线与关节处的“锁心结”属于同种蚕丝。
“这些绣鞋是特制的。”阿夜拿起一只绣鞋,鞋内残留着淡淡的褐色痕迹,“药剂从针孔注入,让新娘在行走时逐渐吸收毒素——就像给蚕蛹注射营养液。”这与“唐本草”慢性毒素的用法异曲同工,凶手对毒物的控制同样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