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成竹在胸。
她要让这桩见鬼的婚约。
在今日,彻底灰飞烟灭!
探春将王太太的口述,和钱掌柜的密信。
一字一句,清晰地复述给贾母和李纨。
李纨听得遍体生寒,手死死捂住胸口,喘不过气。
贾母那双浑浊的老眼,光芒一点点黯淡。
最后,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灰败。
攥着佛珠的手指,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眼前闪过迎春那张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那句泣血的哀鸣。
“嫁过去,我必死无疑。”
她这辈子,自诩看人通透。
到头来,竟要仰仗孙女养活,已是亏欠良多。
贾家是散了。
可人心,不能散。
难道真的要为了那点早已不存在的虚名,亲手将自己的孙女,推进那个吃人的火坑吗?
良久。
贾母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抽走了她半生的精气神。
“罢了。”
她的声音干涩而疲惫。
“这门亲,退了。”
隔日,孙家母子如约而至。
两人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贪婪笑容。
仿佛已经看到,贾家白花花的银子流入自家口袋。
依旧是那间正堂。
贾母端坐上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探春与迎春,一左一右,并肩立在她身侧。
这一次,迎春没有再缩着肩膀。
她的脊梁挺得笔直。
目光平静地迎向孙绍祖那不加掩饰的、带着欲望的审视。
“老太太,不知考虑得如何了?”
孙母率先开了口,声音里的急切藏都藏不住。
贾母并未言语,只抬手呷了口茶。
探春上前一步,清脆的声音,如玉石相击,响彻整个正堂。
“孙太太,孙公子。”
“经合家商议,我二姐姐与孙家的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话音落下,孙家母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你说什么?”
孙绍祖“霍”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一双三角眼凶狠地瞪着探春。
“作罢?你们贾家敢悔婚?!”
贾母终于睁眼,将茶杯缓缓搁下,声音平淡。
“聘书虽在,但时移世易。”
“我孙女与孙公子并无半分情谊。”
“与其结一门怨偶,不如就此别过,各觅良缘。”
“放你娘的屁!”
孙绍祖勃然大怒,脸上的横肉都在抽搐,面目狰狞。
“是不是攀上什么高枝了,瞧不上我们孙家了?!”
“我告诉你们,这门亲,你们今天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他伸出手指,遥遥点着迎春,言语污秽不堪。
“我孙绍祖看上的人,就是我的!”
“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能嫁给我,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啪!”
一声脆响。
贾母将手中的茶碗,狠狠掼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和瓷片炸裂四溅。
惊得孙绍祖瞬间哑了声。
“放肆!”
老太太的声音里,是久违的、属于国公府诰命夫人的森然。
“我贾家便是败落至此,也轮不到你这等腌臜东西,在我面前撒野!”
孙绍祖被这气势震慑了一瞬。
但随即,无赖的本性占了上风,竟是攥着拳头想上前。
孙母一把拉住他。
她比儿子精明,知道今日若不能善了,一文钱都拿不到。
她忙换上谄媚的笑脸。
“哎哟,老太太息怒,息怒。”
“孩子小,说话没个轻重。”
“悔婚,也不是不行。”
孙母眼珠一转,露出了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