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020截胡生意
尹漫踩着三轮车载了一堆货物回到杂货铺。
她先把蜂窝煤取下来搬回到后面桌子底下,再来前面卸其他的货。
正是午饭过后的时间，没什么生意，尹漫一气呵成卸完整车货的时间段,一个上门的顾客也没有。
她去后面接了一杯凉白开，冷水入肠，激得她身子一抖，刚才搬货聚攒的热气也一消而散。
再次回到前面,却发现铺子外面不知何时悄悄来了一位中年男顾客。
对方不到四十的年纪，精瘦精瘦的，看上去比她还要弱不禁风。
他双手揣在袖子中,一副领导下来出门巡查的架势，两只眼睛不停往杂货铺里张望。
尹漫以为他要买东西，连忙上前招呼：“要点什么？我给你拿。”
男人也不搭话,两只眼睛依旧四处搜寻,最终定定落在那台造棉花糖的机器上。
“我要那个。”他说。
尹漫一愣，笑着摆手,“抱歉啊,这个不卖。”
男人皱起眉,“怎么不卖？放在你店里的东西不应该都是商品吗？你这上面也没写不卖啊。”
尹漫陪着笑解释：“店里只有一台，我不是拿来卖的,这是我用来送福利的。”
“送福利？送什么福利？”男人似乎不懂。
尹漫看他一眼,笑着解释：“其实呢我就是耍了个小聪明,用棉花糖吸引小孩子,让他们带家长过来消费，消费一次就送他们一根棉花糖。”
男人面露疑惑：“消费一次送一次？你这么做不会亏本吗？”
尹漫没接话，她笑着从杂货铺里端出两只小板凳，放在门口太阳底下,请男人入坐。
男人等着她的回复，顺势坐下来。
两人并排坐在杂货铺门口低矮的小板凳上，沐浴冬日的暖阳。
“你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消费一次送一次，怕是要亏死。”男人见尹漫不回答，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尹漫笑笑，偏头望向身边的中年男人，突然问：“大哥啊，你是这一片的居民吗？”
男人噎了一下，才点头，“是。”
“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大哥你眼生，多嘴问一句。”尹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大哥是附近的居民，应该听说过尹记之前的名声，我要是不让一点利出去，哪能扭转目前的局面。”
男人罕见地沉默了。
他半晌才接话：“尹记之前的名声我也有所耳闻，那个邱云帆实在不是个聪明人，他守着这样一个好位置都没把店铺做起来，真是损失。”
话里颇有些惋惜的意味。
尹漫笑着附和：“大哥说得是，这样一个好位置，白白浪费了三年，真是可惜。要是邱云帆能稍微有点想法，也不至于让隔壁街的张记做这么大。”
男人眼神不自在地闪了一下，“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做大总有人家的优势。”
“这话没错，我前些天还特意过去观察了一下，人家店里生意的确好，客流量比我这里强多了，要不是……”
尹漫话没说完，被对方惊讶打断，“你还去过张记？什么时候去的？”
“就前两天，过去看看对方的经营情况而已，做生意嘛，总要知道竞争对手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大哥你说是吧？”尹漫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真诚望向男人。
男人撇开目光，咳了咳，“这话没错，所以你观察出什么来了没有？”
尹漫倒是想观察出一些东西来，可惜不过片刻工夫就被薛师傅抓了包，送去市里大超市参观。
“没呢，我经验浅，哪能一下子参透其中玄机。”
男人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他偏头瞟了尹漫一眼，颇有些告诫的语气：“经商这条道，套路深着呢，你年纪轻，还得多学些经验。”
“是是是。”尹漫连忙点头赞同。
不知为何，和尹漫聊了一番之后，男人对她印象还不错，刚要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棉花糖机上，目光瞟见王香华从街角拐角处慢悠悠走来，男人立即起身，二话不说逃也似的走了。
不远处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王香华很是震惊。
她这会儿本来在家里收拾，她那回家吃午饭的儿子章小明突然拎起一袋快要用完的洗衣粉看向她，吵着闹着要她过来买洗衣粉。
嘿，这家里的衣服又不是章小明来洗，他关心有没有洗衣粉做什么？
王香华懒得搭理他，继续忙自己手头上的事。
谁知道章小明这熊孩子吵闹个不停，在她耳边聒噪得她心烦，架不住对方的吵闹劲，她妥协地出门。
出门前被章小明叮嘱一句别忘了带棉花糖回来，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家嘴馋儿子的真实意图。
呵，这手段还挺委婉，想吃棉花糖就直说嘛。
王香华一边心里取笑着自家儿子，一边往尹记杂货铺的方向走。
快到达时，她一擡头，瞧见杂货铺门口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尹漫，另一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出现在尹记杂货铺的人。
她是看着对方慌忙离开的，等对方一走，她飞奔上前抓住尹漫的胳膊，一脸不可思议：“你知道他是谁吗？”
尹漫依旧坐在小板凳上，一脸懵懂，“不知道啊，他是谁？”
“他就是张记杂货铺的张忠宝啊！”王香华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满脸不惑：“他来这里做什么？我看你俩聊得好像挺开心？”
尹漫微微笑起来。
对于对方的身份，她心里早就猜到七八分。
“他是来买棉花糖机的。”尹漫说。
“啊？他这么直接？”王香华瞪大了眼，“嘿，他是不是看你这两天生意好，想要来取取t经？”
“大概吧。”尹漫没放在心上。
看着尹漫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王香华忍不住提醒：“别怪大姐我没提醒你，张忠宝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在这里开了这么久的杂货铺，还没输给哪一家，生意一直是最好的，你上点心吧！”
王香华那模样，简直比尹漫本人还着急。
尹漫笑起来，不动声色转移话题：“谢谢大姐这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大姐你过来是要点什么啊？我给你去拿。”
王香华这才想起正事，笑呵呵地把章小明的所作所为吐槽一遍，“就我那儿子，小心思怪多的，自己想吃棉花糖，就非得催我来买洗衣粉，小尹啊，你这招对小孩子真管用。”
尹漫笑笑没接话，将一袋洗衣粉递给王香华。
王香华付过钱，一手提着洗衣粉，一手捏着尹漫给她新做的棉花糖，忙不叠赶回去。
第二天上午，尹漫刚把煤炉子烧起来，便瞧见王香华又着急忙慌地朝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不好啦！不好啦！”
尹漫有条不紊地将吊水壶放到炉子上，接住气喘吁吁的王香华，问：“大姐，怎么了？”
王香华重重喘了几口气，“小尹啊，张忠宝昨天也去买了一台棉花糖机，就放在张记门口，也学你的法子，消费一次送一根棉花糖！”
尹漫似乎早料到如此，心不慌气不乱地将王香华扶到小板凳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看到尹漫如此淡定，王香华不淡定了，“不是，小尹啊，你就一点也不慌张？”
这可是明目张胆抢生意啊。
尹记以前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几天好不容易有了点生意，张记这么一操作，不是明摆着和尹记竞争客户么。
王香华心中的天平不知何时悄悄倒向尹漫这边，她面上愤愤：“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你这才好转没几天，总得给你留条路走吧。”
不知为何，看着为她打抱不平的王香华，尹漫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暖意。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和她相识没几天的王香华肯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这份善意足以让她铭记。
她忍不住开口安慰：“没事的大姐，我有应对的办法。”
一听到尹漫有自己的主意，王香华气消了大半，她想询问尹漫到底有什么法子，想着这涉及到一些机密，估计不便朝外人透露，就忍住没问。
不过心里的担忧算是放下了。
王香华接过热水闷头喝了两口，聊起另外的话题，“对了小尹，你最近去市里进货的时候有没有去过鼎业大超市？”
听到鼎业大超市的名号，尹漫眉目一紧，“没有，这超市怎么了？”
“我听说超市抓了好多偷东西的人，全都送去警察局了，啧啧，真狠呐。好多都是当场被抓，不少人瞧见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我这两天都没去市里，想问问看你去市里进货的时候有没有听到这个风声啊？”
“是么？”尹漫笑笑，看来孙主管理解了她的建议。
“我没特意去打听，不过这些小偷被抓了也好。”
王香华附和：“可不是嘛，有手有脚的干嘛去偷东西？闹这么大动静，好多人都直接被警察抓走，我估摸着以后应该也没人敢去鼎业超市偷东西了吧。”
两人在杂货铺门口唠了一会儿嗑，王香华惦记着家里的事，起身要走。
临走前尹漫叫住她，“大姐，这附近有没有便宜买木材的地方？”
“你要这个做什么？”王香华脱口而出后发觉自己多话了，赶紧接道：“去市里的路上就有一家木材加工厂，每天下午都有便宜的废料卖，你可以去看看。”
“好嘞，谢谢大姐。”
尹漫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下午时分，推出三轮车，准备往木材加工厂里去。
木材加工厂不算远，半小时的路程。
尹漫没费多少工夫，很快付了一笔小费用，拉了一车废木板回来。
回来的路上路过热闹的步行街，她开始减速。
步行街两旁很多商铺，也有很多成衣店，来往逛街的人特别多。
而她车上的木板长短不一，有些伸出三轮车车体外，她怕伸出去的部分一不小心刮到行人，所以速度放得很慢。
如蜗牛一般缓缓行驶的尹漫心无旁骛，目光只盯着前方的道路。
可偏偏她眼尖，一眼就看到前方不远处刚从成衣店里出来的女人。
女人换了一套咖色的毛呢大衣，脚下是一双黑色长筒靴，头上没有贝雷帽，那一头乌黑的卷发依旧显眼。
尹漫记忆力很好，即便不是相同的打扮，她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就是那天在餐厅门口挽着王诚手臂的女人。
真是冤家路窄，这也能碰上。
尹漫打算直接忽视，既然王诚一口咬定只是朋友，她上赶着去做恶人也太过于搞笑。
她踩着三轮车缓缓从对方面前经过，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妇人突然凑到女人面前，言辞恳切：“我想给我闺女买套衣服，她和你个子差不多，你能不能让我量一量尺寸？”
女人不懂这个套路，很热情地答应下来，张开双手让妇人拿软尺在自己身后量尺寸。
得，今天又有个傻子要上当受骗。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尹漫将三轮车停下来，抱臂坐在车座上看戏。
不一会儿那妇人量好尺寸，千恩万谢地与女人告别：“谢谢你啊，好人会有好报的，我去给我闺女买衣服了，感谢你。”
妇人拿着软尺扭头就走。
尹漫起身下车，那妇人正好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走得极为匆匆。
一点也不像是要去买衣服。
尹漫盯着妇人的背影看了几秒，回过头去，发现站在原地的女人依旧无所察觉，脸上一股做了好事助人为乐的喜悦，兴致勃勃要去往下一家店里逛。
尹漫摇摇头，无奈地哼笑一声。
这一声落到女人耳中，女人好奇地走到她面前，疑惑地问：“你是在笑我吗？”
“在我面前只有一个你，不是笑你还能笑谁？”
这句理直气壮的反驳让女人妆容精致的脸庞上闪现一丝错愕，“咱俩素不相识，你为什么平白无故地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