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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丑时,贾琏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平儿过去帮他取下披风,又对他使眼色,压低小声道:“奶奶又流了三日的血,太医今早来看了,说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但心悸得厉害,大概是心病。若是再没好消息来,奶奶只怕要一直病下去了。”
贾琏重重地叹了一声:“没有就是没有,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上次在姑苏带了半个月,连半块银子都没见着,这次更好,去了之后林家的府邸都没了。问了周边的人,说是半年前就给卖了,如今那块地,已经不是林家的了。”
“还有这种事?”平儿有些吃惊,“林家不是已经没人了吗?那府宅是谁给卖了的?”
“谁又会知道?”贾琏喝了口水,紧皱眉头,“府宅被卖了,该有钱才对啊!可钱又在哪里?江南那一带的所有钱庄我都打听过了,说林家肯定没有把钱放在钱庄。不放在钱庄还能放在哪儿?总不可能挖了个坑埋起来了吧!”
平儿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余光看见王熙凤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她便识趣地让到一边。
王熙凤虽病着,可是家中大小事务一个不落地都管着,贾琏从姑苏回来,她必然是要来问个仔细的。
“那笔钱可有着落了?”她倚在门边问道。
贾琏摇了摇头:“能找的地儿我都已经跑了一遍了,肯定是没有!我如今是相信了,林如海恐怕真的是个廉洁的官……”
“你放屁!”王熙凤双眼一瞪,“自古以来无官不贪,只不过贪多贪小的区别。林如海大小也是个巡盐御史,多肥的差事,哪有不贪的道理?就算他不想贪,只要他身边的人想,他就必须跟着贪。”
王熙凤说着,走到他面前点着他的心口又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去找?钱找不着,不还有地吗?她林家的宅子呢?再不成把宅子给卖了!无论什么法子,总能弄到钱来,你怎么敢空手而归?”
贾琏甩开她的手,没好气道:“还说呢,宅子都不是他家的了。也不知道是谁,把林家人全遣散了,就只剩下一个老管家,留在原处守门。我问了他几次,连囫囵话也说不出一句,根本就是在消遣我。”
王熙凤双眼一瞪,紧皱起眉,冷冷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把他抓起来,打他个三天三夜,还怕他不说?”
贾琏嗤笑了一声:“人家的地盘我敢胡作非为?我不是你,没那股子杀劲儿,我啊还想着过几天好日子哩!”
说着掀起内屋的帘子,从她的身边钻了过去,在藤椅上躺下,闭眼小憩。
王熙凤咬了咬牙,转身骂道:“明儿饭都吃不起了,我看你还过什么好日子。钱没找着就罢了,林家的地也没弄着,你这十天半个月去姑苏,做什么去了?”
“……”贾琏不语,只幽幽晃着椅子,好像睡着了。
“你别睡了!”王熙凤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没好气地说,“没钱了你还能睡得着?”
贾琏笑道:“怎么,穷人都不睡觉的吗?”
王熙凤眯起眼睛,冷笑道:“穷人?你都已经把自己当穷人了吗?”
贾琏漫不经心道:“既然没钱了,那就是穷人了,既然是穷人,那就过穷人的日子。平民百姓,难不成都活不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