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纪复白洗完澡出来,故意换了一身和蒋一茉身上一样的情侣款睡衣,明目张胆的行为把蒋一茉又气得牙痒。
他刚一进厨房就被张沁尔推出去。
“我们两个人做就好了,男人不能下厨房的。”张沁尔说。
“男人为什么不能下厨房?”纪复白问。
张沁尔说:“我妈说的,男人不属于厨房,我也觉得,男人下厨房就不帅了。”
蒋一茉也把纪复白往外推,倒不是因为男人下厨房不帅这种奇怪观点,而是不想看见他,把他推出去后,顺手关上了厨房门。
两人忙活一阵,鱼做得差不多要出锅时,蒋一茉瞧见张沁尔在洗香菜,脱口而出道:“香菜单独放在小碗里吧,谁想要谁往自己碗里添一点。”
“搞这么麻烦?”张沁尔问道,“我们也没人不吃香菜呀。”
蒋一茉看了看门口方向,说:“纪复白不吃香菜,照顾一下他的口味吧。”
张沁尔瞪了下眼,有些纳闷儿道:“他吃呀,我们以前上大学时,我还有我哥跟他一起在外面吃火锅,他都会单独点一盘香菜吃呢,他好像还挺喜欢吃的。”
“……”
这话使蒋一茉蓦地陷入沉默。
眼前浮现当初就连吃一根香菜也难受得皱起一张脸的少年,他做出这样改变是因为什么她心知肚明,鼻尖不禁泛起一丝酸楚。
她盯着锅里鱼汤咕嘟了会儿,刚关火,又听张沁尔道:“是不是他以前刚和你认识的时候,不吃香菜?”
蒋一茉回头,惊讶道:“沁尔你……知道了?”
张沁尔笑笑,冲厨房外面扬了下下巴,说:“帮他联系你找你租房那会儿,他告诉我的,他说,他喜欢了你,很久,很久,很久。”
蒋一茉怔住:“……”
张沁尔继续道:“原来,他心里一直惦念着的那个女孩儿是你。”
她说着,又抓起她手:“一茉姐,你知道的,我以前对他也有些好感,但我现在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因为我听他讲了你们的故事,我觉得你们很配,很不容易,你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呀。”
张沁尔,似乎是第一个祝福他们的人。
蒋一茉不知道怎么回应这话,想说现在已经不是那样一回事了,又说来话长,只勉强笑了一笑:“谢谢你,沁尔。”
三人吃完饭,张沁尔帮忙收拾后,又坐了会儿,看时间不早,跟他们打完招呼,先回了自己家。
等张沁尔回去,蒋一茉立刻就赶纪复白出去。
纪复白坐在沙发上,拉住她手,拇指讨好地摩挲她手背,“外面太热了,让我在家里待着好不好?你要是不想我跟你睡,我就睡客厅,我不打扰你。”
蒋一茉把脸转向一旁,不看他,“少在这儿装得一副可怜兮兮,你要是想,立即买下一整栋楼都没问题,何必赖在我家。该说的,昨晚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叫你离我远一点,我说我不想看见你,这些话不是在跟你调情撒娇,是真的从心里厌恶你,走吧。”
说完,她抽出手。
纪复白手掌握空,慌忙站起来,从身后抱住她,紧紧把她锁在怀里。
“蒋一茉,你以前说过,你不擅长说狠话,尤其不擅长对我说狠话,可你现在一句比一句更狠,你真的不在乎我了吗,你真的不爱我了吗,你真的又要抛弃我了吗?”
她听出他轻微地哽咽,攥紧了手心。
他吞咽了下,缓住情绪,才继续又道:“求求你,给我个机会改正错误好不好,别让我又回到没有你的日子,那些日子我一天也不想重温,太痛苦了,太痛了,每一秒都感觉下一秒熬不过去了……求你……我求你……可怜可怜我……”
泪还是落下来。
他带着一双悲伤脆弱的泛红眼圈,依旧被推赶出去,门丝毫不留情地关上。
蒋一茉转身,眼泪从这一刻开始,不停地流到凌晨。
到底还在生气,还是借题发挥,在这些眼泪中,她也逐渐模糊了。
-
这天之后,纪复白每天白天在公司处理工作,晚上回到蒋一茉家门外待着,早上跟着蒋一茉挤地铁,送她上班。
他甚至有干脆支个帐篷在门外的打算,又怕这样显得太嚣张,怕被蒋一茉看见后,她连人带帐篷都给他掀了,到时候连门外也不让他待。
有时候半夜一两点,他会偷偷溜进去——蒋一茉没有改门锁密码,他会先去主卧卫生间洗个澡,然后俏俏进入她卧室,来到她床边。
不敢开灯,只能借着一点月光静静看她,偶尔实在忍不住,大胆在她额头或脸颊留下一吻,再无声道一句:“对不起。”
他这样做了两三次,却不知,在他走后,蒋一茉会摸着枕头上一小片湿润的地方,心下直叹气,那点湿润,来自他低头亲她时,发梢挂着的水珠。
时间一晃便是一周,来到周日,蒋一茉从焦俏那儿听说她要陪梁亦宽去看看几个预备开诊所的地址,从中选出一个来。
焦俏因为想要跟梁亦宽合伙,所以也挺上心这事。
蒋一茉便说她也去,毕竟梁亦宽现在这遭遇跟她脱不了干系,她心里实在愧疚。
结果当天焦俏临出门前突然感觉肚子不舒服,立即去了医院。
蒋一茉接到她电话时,听她说已经在医院了,松了口气,叫她没什么事检查完回家歇着,梁医生这边有她陪同,她也会拍照片给她看。
那时她正准备出门,又接到林添电话,说想来找她玩儿。
她便打算带着林添一起去找梁亦宽,她换了鞋打开门,发现门口已经连续两天没有那人的身影,下意识问弟弟:“你领导出差了?”
林添说是,去上海谈一个收购案,这回徕哥陪着去的,可能下周中才回。
蒋一茉有些敏感,心说跟我说这么详细干什么,便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对面“啊?”了一声,又道:“我知道什么?”
见是这样反应,她这才放心,心说纪复白要是又拿弟弟威胁她,或者找弟弟来帮他求情,她非得找他算账。
梁亦宽开车,带着他们姐弟俩每个地址转了一圈。
中午三人在外面吃,全城转下来,已经临近晚饭时间。
蒋一茉在超市买了菜,准备在家里请梁亦宽和林添吃一顿,又问了焦俏和张沁尔,焦俏说白天检查没什么事,现在就过来,张沁尔说同事生日在外面聚餐。
梁亦宽又叫了家里保姆把女儿送过来。
当蒋一茉带着他俩从电梯出来,家门口冷不防又出现那人身影。
纪复白依旧在老位置靠墙而立,西服外套挂在一旁通往消防楼梯的大门门把手上,身上灰色马甲挺括有型,衣袖挽在肘间,两手抄兜,长腿一直一微曲,浑身透着忙碌后的疲惫和慵懒,此刻目光却冷然有力。
如果眼神能作为射击武器,梁亦宽已经成筛子了。
林添和梁亦宽的闲谈也在此时戛然而止,他赶忙打招呼:“白总。”
纪复白这才挪开视线,看他一眼,微点了下头,随后垂着眼帘,没有看蒋一茉。
蒋一茉没来由地心虚,又因这股心虚而感到莫名烦躁,开门,进屋。
梁亦宽第二个进,进去前,斜眸往旁边那身影扫了一眼,眉头微的一扬,挑衅意味十足。
纪复白与他对视上,眼神又更冷几分,周身凌厉气场炸开,揣在兜里的手蓦地握成拳头。
他妈的,找打。
林添最后一个进门,想让领导先进,却见对方没有要进的意思,问道:“白总,您不进去吗?”
纪复白淡声回答道:“你姐不让我进去。”
蒋一茉正在餐桌旁收拾买的一大袋的东西,听见这话,整个一顿。
她原本想按之前张沁尔来时那样,任他进来算了,别把两人的事闹得天下皆知,结果纪复白却给台阶也不下,就这么直白地告诉她弟,他们俩在闹矛盾。
她弟弟林添又是个心思重的人,一听这事儿,肯定要往心里去,本来工作就忙,这下还要跟着一起操心他们俩。
这个纪复白,真够可恶。
她走过去,把林添拉进来,关上门,丢下一句:“不用管他,你们自便。”自己走去厨房做饭。
梁亦宽随后进了厨房帮忙,林添却在客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想到领导在外头“罚站”,连水也喝不下。
蒋一茉中途出来,一瞧弟弟那惶惶不安的脸色,直想笑,走过去道:“别这么紧张,他能把你怎么样,难道因为你进来他没进得来,回头把你开了吗?”
她想纪复白也不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
林添擡眼道:“姐,真的不让白总进来吗?他多半是抽空从上海赶回来的,那边事情不会这么快结束……”
蒋一茉还没说话,身后梁亦宽从厨房踱步过来,替她回答道:“小添,你应该去劝你领导离开,而不是叫你姐让步,毕竟,错的人是你领导,不是你姐。”
“是发生什么事了,姐?”林添听了梁亦宽这话,更加好奇。
蒋一茉哪好意思说是发生了什么,她今天刚面对梁亦宽的时候都好不自在了一阵。
这么想想,又想咬死纪复白,这个混蛋,真是气死她了。
不过她估计今天纪复白要是不进来,林添怕是一口饭都吃不安稳。
“算了,我去叫他进来吧。”
她转身,被梁亦宽拉住,听对方道:“一茉,没必要妥协,受伤害的是你,如果妥协的还是你,这对你来说不公平,同时,对门外那个男人来说,这是一种纵容,纵容他下一次还可以继续这么伤害你。”
林添越发感到纳闷儿,“姐,白总怎么伤害你了?”又说:“你不用考虑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里是你家。”
她想怎么样?
蒋一茉在心里问自己。
最后,她还是擡脚往门口去,在梁亦宽失望的目光中,打开了门。
“进来么?”她问。
纪复白看着她,眼里欣喜之余又带点委屈,点点头。
“那进来吧,外面也挺热的。”蒋一茉说完,转身准备回厨房。
纪复白进门换鞋,却没在鞋架上找见自己拖鞋,目光一转,居然在梁亦宽脚上。
他穿着他的拖鞋,踩在他和蒋一茉家里。
火“蹭”地一下冒上来,他冲过去照着对方面门就是一拳。
梁亦宽跌倒在沙发旁,纪复白还没解气,揪起他胸口衣领,扬手又要第二拳,被蒋一茉抱住手臂拦下。
蒋一茉满眼不可置信,看他像在看一个疯子。
纪复白实际上却很冷静,甚至冷静地冲她吐出两个字:“松手。”
蒋一茉看了又看他,仿佛不认识,气得声音都在颤,还他两个字:“你滚。”
纪复白眼里蓦地沉下来,好一会儿,他才略微点一点头,一字一句道:“这是你的选择,是吗,行,我记住了,你也记住。”
他甩开她手,站起来,丢下一句:“拖鞋能给他,是不是我卧室也能给他,你的床也干脆分他一半,蒋一茉,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合”字落下的瞬间,门“哐”地一声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