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子就和那样的海面一样。
人类总是分不清害怕和心动,常常将此混为一谈,谈着谈着,就成了扭曲的,割舍不掉的爱恨。
并且为此着迷。
易雾尔沉思着,脚下一打滑,落到一处两山北劈开的裂缝中,恰好就卡着,比他的身体要大的多。
知融看着他卡在那里,像是一只猫。
易雾尔转头看她,往她一步步靠近,她就站着那里,含着笑看他,恍然之间,他受到了一阵挤压,压着肉,要将其贴住骨头,碾碎。
别动!
这两座在靠近,你往前走,他们就往你靠近。
甚至还来不及够到出来的距离,就会被挤成肉饼。
知融笑了笑,问:“感觉如何?”
他听着话,确实不敢动了,倒是真的像只小猫,一被挤就瓮声瓮气,他很诚实地说:“有些痛,你先往前走。”
别管我。
别管你?她哼笑,本来就只剩下半块玉,要被挤碎了,就连半块也没有了呀。
小玉君。
知融将初霁握在手中伸入两山缝隙,初霁变作双棍的样子,猛地撑开两边山体,一点点撑宽两山的距离。
易雾尔脸热,又不肯垂下头来,眼睁睁看着她很悠闲地走进两山之间,裙摆像是小新月,摇出了微微亮光,她就那样走了过来,那样逼仄的地方。
她手里握着初霁,一寸寸,拉开。
她靠的近了,易雾尔连呼吸都不知道往那边,她一手握着初霁,一手伸出来握着他的后脖子拉过来。
小玉君,你为何愿意帮我?
他垂着头,却被知融捏着擡起来,她也不逼他,缩短了初霁的长度,那两座山就得到机会似地猛地挤压过来,易雾尔睁大眼睛,在他感受到切实的挤压的时候,初霁又伸长了,抵住两边的山。
小玉君,要真的变成碎玉了。
易雾尔到底是块玉,害怕这种挤压是天性,他控制不住地伸手握住知融的手臂,跌跌撞撞倒在她的怀里,中间冷冷隔着初霁。
她一手将他的头发摸了一边,一边说,“说呀。”
易雾尔缓了口气,将脸侧着靠在她的肩膀,“因为他说他是我的父亲。”
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父亲。主神很喜欢这样说,说久了,他自己都信了。
孩子?天下人之爱子,便让其生出羽翼。
易雾尔是见过程满和天道的,所以他知道。
他们和主神之间,纵然千般对万般真,也是子不子,父不父。
不是天下乱了套,是他们这样的,才叫乱套!
“他没有把我们当做孩子。”易雾尔说,“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是我和自己说那就是的,就像是一个神他再如何也不会对自己的造物无情。”
这世上的孩子与双亲,本来就是这样的,不爱不恨,又爱又恨。
这天下太多主神这样的双亲,所以他不觉得不对,可真当见到了对的,他又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沉思,来反刍痛苦。
得不到解脱,无法解脱,他看见了正常的知融,怀着遗憾怀着爱恨,去靠近。
可这本来就不对,所以附加的爱恨遗憾到了她的面前,又变作了对她的无法自拔。
遗憾对完美,脆弱对强悍,不对等的无法自拔。
易雾尔说着,反刍着,把自己剖开了,说话是件累人的事情,他止不住地往她的怀里倒,渴求一个栖息之地。
知融擡高初霁,将他单手捞到怀里,握着初霁的手放开,将两座山抵着,手中闲闲勾着随意的金钩银撇,她搂着他笑,问:“看不看烟花?”
这地下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最适合放烟花。
他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只听见耳边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炸烟花的爆炸声响彻,噼里啪啦,火树银花。
两座山被她炸开,成了纷纷扬扬的雪。
她手里握着初霁八角伞,将两人遮盖住,隔绝了脏兮兮的雪,竟然真的像是在观雪中烟花一般。
你瞧,两座山,也不过是场烟花的陪衬。
易雾尔心里想,巧思设计又怎么样,千万年等待又怎么样,也不过是她手里说炸就炸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