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松了一口气。
她用藤蔓编了个简易的拖架,把人拖至旁边的山洞里,开始检查伤势。
身上除了手臂并无其他刀剑伤,倒是后背尽数被荆棘枝条划伤了,皮肉绽开;再有便是从这摔下来有可能会撞到头。
文瑶先帮着把后背的伤口都清理好上了药,再要去处理手臂上的伤时,不知是疼痛还是什么,他眼皮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
墨玉的瞳仁里有一瞬茫然,转瞬消失后,便只余幽冷寒意。
魏璟拂开了她的手,那力道还将人推了好些。
文瑶愣了几息,又走上前:“殿下的手受伤了。”
“与你无关。”魏璟挪开了眼,他浑身上下衣衫破烂,身上都是伤口,全然没有了矜贵模样,除了那张脸依旧的冰冷,“孤不用你施舍,你走吧,唤人来即可。”
陷入那样的险地,还能活着,他一点不生气,相反很是平静。
文瑶并不理他:“殿下这样,我怎么能就这么离开。”
魏璟轻笑一声,那笑容勉强:“你想离开孤的次数太多了,你用不着再来哄骗。能救孤的人多的是,缺你一个孤也死不了。即便死了,也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是孤没那个能力当好储君,消灭不了这些亡命敌军,孤也连累了你与褚峥。”
这番话如同软刀子一样,不痛,却很令人扎心与羞愧。文瑶没挪动步子,继而往前,可她的手还未碰到,便被人躲开了。
“孤愚蠢了三年够久了。”
文瑶僵在原地。
魏璟的面容与眸色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冷漠,语气不轻不重,“孤不追究你从前行事如何,此后也不会再纠缠你,你只管安心离开。”
他从未对人有如此宽容,但他此刻给她想要的。不想纠缠过去,让她不必再躲着藏着,由她想做什么都行。
“孤不想见你。”
魏璟缓缓阖上了眼。
文瑶步子顿下,并不接话,只是沉默。
昏暗的天幕里,又唰唰下起了雨,待脚步声远离,面前再无旁人气息,魏璟才缓缓睁开了眼。
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夜幕里,紧绷着神色,仿佛在等待什么,却什么也没有等到,他面色愈发惨白。
此地山坡陡峭,泥泞湿滑,黑夜里想走上去,想必要遭一番罪。
可人都离开了,他又去担心做什么?她那样怕死的人,想必也死不了,无论如何都会让自己活下来的。
魏璟望着那雨幕紧握着拳竟有些颤,不知哪里蔓延开来的疼痛,在胸腔里翻滚搅动一阵,只余了空。
许久之后,雨势渐小,他茫茫然坐着,仿佛当真是要死一遭了。
他疲累到要阖眼,洞口忽又立了一道身影。
踉踉跄跄地,怀里抱着一大堆用衣服和树叶包裹的不知什么东西,挡住了大半张脸,可那衣裙却很好辨认。
文瑶重新折回来了。
雨下得太久了,近处木枝全都淋湿,她走了很远才在石头或是洞底下无雨的地方找了些干木枝,“哗啦”一下全扔在了地上。
她闷声不言,躲着风口在角落里架了个小火堆,火势的一点点燃起时,照亮了那如花猫一般的脸。
她蹲在那儿,朝魏璟一笑:“好了。”
弯起的眼睛,像月牙儿一样,不知是什么有些开心。可她头发湿漉漉的,从发梢滴落的水流淌下来,连衣服也湿透了,瞧着并不好过。
魏璟视线在她脸上没有挪开。
文瑶又走过来,伸手要将他扶起来:“这儿有些风大,夜里怕是会很冷,去那边歇着。”
魏璟垂下眼,没有动。
文瑶也不使唤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人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他那样宽大的身躯压着,她需要环很紧,才能带着人一点点挪过去。
她扶着他坐在火堆前,见他终于肯冷静下来,与他解释道:“外面已经没有人了,一时半会儿也恐怕也回不去,便是出去也怕再遇上大祁人,不如先在这儿休息吧。”
受了伤怎么都回不去的,她也没有力气再把人拖回去,只能等体力都恢复了,再想办法。
崖底寒冷,洞口仍然灌涌进风雨,从水里捞出来两人的衣服全然湿透,再不烘干,恐怕该着凉冻死。
文瑶伸手帮他去脱衣服,可魏璟不让,猛然握住她的手腕,恶狠狠道:“孤已经让你离开!”
她心硬如石,根本就从未正眼瞧过他,才会使得她连个头都不想回。
所以他用不着她这样施舍与可怜的关心,这于他来说是种羞辱。
文瑶的手臂被他抓握在手里,他触碰在荆棘划伤的皮肉上,她有些发疼,不由得皱眉,却又很快掩了去,极轻地回了一句:“若了铁了心不来,便不会出现在此。”
她拿出从那些尸体堆里扒出来的玉冠,也涌出些委屈:“我怎么没有回头。”
她大抵也能猜到他的恼。
文瑶这话令人心口一窒,溃散着魏璟的不可救药自欺欺人的理智,他松了她的手,见那白皙腕上伤痕数道,岂会不知她是如何找来的。
可即便知道,胸腔攒的那些情绪也寻不到发泄地,偏偏又在她这句话说完之后更甚。
魏璟没有耐性,只依着本能,将人攫住吻,急躁又凶狠。
尽管怀中人在地发抖,他也毫不疼惜。
他环着文瑶腰的手臂越收越紧,胳膊上有伤在疼也全然不顾,眼里簇着欲望的火焰,失控地去撕咬,陷入无法自拔的疯狂——
“孤不会死在他们的手里,却会死在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