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生派人跟着她便是怕她会跑，可她没有逃跑的打算。
出了斋阁穿过廊道，文瑶望了一眼对面的高楼，举步往前，跟在身后的人没有阻拦她，由着她上了楼。
她站在上面，发现这高度正好能俯瞰书院，夕阳余晖洒下，她看见西面的廊道有数道身影出没，那些人的打扮并不是魏璟的暗卫。
她回身看了一眼，便见跟她身后的暗卫也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姿态，可那些人却是冲去了外面。
紧接着那仆从急急上楼，云初来不及阻拦，主仆两人便推进了身后的屋子里面，上了锁。
“三姑娘不用担心，你在里面很安全，天亮了奴才就会放你出来。”
仆从一走，暗卫很快将房门打开，文瑶却一时没有挪动步子。
她怔怔地看着房间里面，密密麻麻的画像，视线落在其中一幅上面，再擡头环顾周围，寒意忽从脚底冒起来。
墙上挂着的，桌上摆放的，甚至地面上铺着的，是她在医馆诊治，外面行走，甚至在府中的画像。
文瑶有些站不稳，她急忙上前将那些画都收起来，可是太多了，多到她觉得恶心和头晕，有些捡不起来。
云初也被吓到了，帮着去捞那些画：“这林晏生简直不是个东西！”
暗卫与人在外面传来打斗声，随即林晏生走了进来。
云初起身斥骂他：“亏你读这么多年书，如此邪恶下作！”
林晏生看着满地狼藉，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紧张，捡起被揉乱的画，伸手去抚平，随后一笑：“三姑娘如今应该可以知道晏生喜欢你已久了。”
文瑶盯着他那张脸，强忍着恶心，也笑了一声：“人人都道你未曾因落榜影响，反倒豁达超脱另寻志向，实则不然，你在乎到了极点，以至于会有如此下作手段。”
林晏生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笑容僵住，随即道：“是么？三姑娘猜错了，晏生并不在乎那些二。”
文瑶看着他已然变了的脸色，继续道：“你在乎名利，在乎所有人如何看待你，所以你才会谋害褚家。以为对付褚家就能飞黄腾达吗？还是以为能因此能填补落榜的自卑与缺失？”
如此直白的话直冲林晏生的大脑，他握拳发抖，却是阴笑道：“褚峥告诉你的吗？”
“林公子不是自诩聪明到能掌控着一切吗？怎么会如此惊讶？”
越是在乎，越表现得不在乎，文瑶不怕激恼了他，她无法冷静地去面对一个暗中猥琐监视自己的人，“你应当自绝于此，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林晏生谑道：“三姑娘既然知道这一切，应该也知道你兄长还能活着的机会并不大，褚家注定会被人踩在泥里。你应该早早顺于我，或许我能留你一命，再许你一个妾的名分。”
褚家此番注定覆灭，他从此不会再有束缚，而他若转头再帮着剿灭那些大祁人，立了功亦不会再受人低眼。
林晏生看着面前的人，突然缓言道：“瑶瑶，在我身边你想做什么都行，别拒绝我好吗？”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文瑶直犯恶心，看向他的目光里嫌恶不已，冷道：“那你应该去死。”
林晏生顿了顿，又变脸：“你以为你现如今还嫁得出去吗？整个江陵谁不知道你是被太子退过婚的，何人敢再娶你？我低声下气地求你嫁给我，你便当真以为你高高在上了？你如今只能顺从于我——”
话还未完，“咻”的一声，一支利箭从他身后直接射穿了他的腿，他踉跄着扶住了旁边的柱子。
他要回头，另一支箭射穿了另一条腿，让他折跪在地上。
魏璟在外头听见了他的话，本就恼怒，可他踏进房内，看见这一屋内的画像，再看向那慌乱无措的人儿，眼底泛起汹涌。
一下擒住林晏生的喉咙。
林晏生疼得窒息，听见来人是谁，心胆俱震。
魏璟声音低沉得如深渊回响：“你算什么东西？敢觊觎孤的人？！”
魏璟此刻怒意烧透了心肺，手中力道不断收紧，杀意涌起。
林晏生脸涨红如猪肝色，意识溃散，一点点在他手中窒息。
“殿下应该留着他拷问之后的事。”
魏璟没动。
随即一抹冰凉柔软握在那青筋暴起手上，也有些抖。文瑶擡头，勉强一笑：“殿下，我无妨。”
魏璟咬牙，到底松开了，“拖下去，剁了他的双手，那对招子也别留了。”
暗卫当即进来把人拖走了。
文瑶看着那一地的画，回头说了一句：“殿下先离开吧。”
说罢，她走向旁边的烛台，点燃墙上与地上的画。
房内燃起了大火。
魏璟没走，竟是站在那儿，看着快要烧尽了，才牵着人往回走。
外头闹哄哄的一片，不过没多久就恢复了安静。
林晏生将十几个大祁人藏在这陵山附近，等着杀褚峥，不料被刘知府带兵与魏璟的暗卫剿灭了，而林望接了宁国公的信，转头去报信，证据确凿，一并抓走了。
文瑶坐在马车里，看向魏璟：“画的事与殿下要查的事没什么关系，还请殿下不必告诉祖母了。”
祖母本就是受了欺骗，若知道林晏生还行了这等猥琐之事，必然会愧疚难安。文瑶不想因为这些事，让她老人家心生郁结。
魏璟知道她心里膈应：“待问出消息，孤会亲自去了结了他。”
文瑶颔首：“多谢殿下。”
“那样龌龊之人不值得你一直记着，东西都烧毁了，明日孤再让人挨个去他府上搜，不会让那些画留着。”
“多谢。”
“......”
魏璟见她一副知道谢的模样，没再多说。
回去一路又是无言相对。
直到快进城门时，文瑶缓缓擡头，面色极为平静道：“或许殿下说得对，我不该再相看的。”
魏璟没料到她突然会说这话，道她终于想通了，唇角扬起，刚要回一句，又听得她说：“我不会嫁人，谁都不会嫁了，殿下放心。”
“.......”
-
再回到褚府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魏璟把人安全送到府，并将事情都告诉了褚老夫人。
褚老夫听完险些晕了过去，文瑶担心坏了，忙上前把人扶住。
“他肯舍身相救，老身以为他品性纯良......”褚老夫人面色苍白，跪在魏璟跟前，“是老身糊涂，险些把贼人往家中引，还请殿下救救峥儿！”
文瑶见祖母跪着，她也欲跟着跪。
魏璟觉得头疼，将人都扶起来：“孤知道，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明日便派人去泽州援助。”
“多谢殿下。”
褚老夫人得太子承诺，终于缓了口气。郑氏将她扶回了房。
文瑶则将魏璟送至门口，见人头也不回地要离开，她忙问了一句：“殿下也去泽州吗？”
魏璟不答。
文瑶便知道他应该是要去了，几步跟上前：“我能跟殿下一起去吗？”
魏璟停下，回头看她：“你当孤是去玩闹？”
“不是玩闹，我是大夫，跟着随行不是正好吗？”
“你就这么担心褚峥？”
魏璟知道她说的随行不是跟自己，而是担心褚峥。
他适才那一口气还没顺过来，见她难得主动送自己一次，懒得说那些逼迫她的那些话，不料她追出来，竟是为了这事。
她为了褚峥连林晏生这样的狗东西都肯屈就，如今还要冒险追去泽州。
文瑶如实道：“我也担心殿下。”
魏璟肯去泽州救兄长，若路上他有什么事，她也会顺便救一救的。
“若殿下有危险我也一定会相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