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有人瞧见,眼底戾气横生,欲要将人撕碎的念头逐渐强烈。
文瑶慌乱捡起来,重新戴好帏帽,回了马车。
也不知怎么,来时好好,回去的路上竟然发生了堵塞,她在街道上停留了快要半个时辰才挪动。
而这一耽搁,便让林晏生等了也快要一个时辰。
想着自己来迟,心中不免有些歉意,她提裙迈进房内。
未见人,文瑶那双眸便弯得像是浅浅的月牙,容色娇媚灵俏,“抱歉,我来晚......”
话没说完,手里的东西先摔在了地上。
随即她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收梢,脸色发白,僵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面前巍然身影一点点压来时,她才惶恐转身。
奈何已经晚了,身后的门猛地被关上。
魏璟低头看着她,眉目冷峻,唇边笑意极为讽刺,“看来褚家也给不了你什么,竟让你沦落到去外面开医馆讨生活。”
看着那门从外头被死死锁住,文瑶才明白过来,这两日为何会如此不安。
“行医救人,并非为钱财,行善罢了。”
文瑶想过会有这一天,却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她并不想表现得胆怯,也讽道,”我为殿下医治,不也无所求?”
魏璟太知道如何讽刺人了,从前看不上她的身份,如今瞧不上她抛头露面去行医。
但她偏偏都不在意。
一句话勾起三年前的往事,魏璟的笑忽然变得令人胆寒:“你还无所求?”
他为了她退婚,受她愚弄,她如今还敢同他说这种话!
文瑶不想再提起过往任何事,想着眼下是在褚府,他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伸手就去开门。
可门还没有碰到,手腕上先被捉住了。
面前的人双眸凌厉逼人如一把利剑,周身戾气翻涌,铁铸一样的手指钳住她的手腕,擡到半空中,力气是恨不能捏碎,“你还想逃?”
文瑶疼得手指发抖,试图劝他:“殿下何不冷静些。”
“冷静?”愤怒冲击着魏璟的大脑,但他仍是克制了些,仿佛是极有耐心,盯着她发白恐惧的脸色,质问,“你既敢放火逃走,又躲这三年,怎么这会儿又知道怕了?”
他想过她是因为要世子妃的身份时自己没给,所以报复他,放火逃跑。
却从未想到,她是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退婚目的来的,哄着他,故意接近他!
难怪她从一开始就说自己有求于他,无论自己当初如何逼问,都不肯说出半个字。
原是伪装身份来退婚!
他却以为她求得世子妃的身份。
将他如此愚弄,羞辱!
这一路奔来,魏璟脑子滚过数遍,要将面前的人给杀了,一了百了。
可当她说出这句话时,还是被气到心脏骤停。
文瑶盯着他,目光满是倔强,几乎是用力咬出来的话:“我与殿下从未有过婚约!殿下是辰王世子吗!?”
“好、好!”魏璟被刺得心口一阵抽搐,“如此都不肯认错是吧!”
他推着她到旁边的格架,闷哼一声,上面忽地倒了个瓷片砸碎在两人身侧的高几上,魏璟顺手拿起尖锐的瓷片,缓缓抵到她的脖子上。
如同当时第一次在王府相见时,他举刀要杀了自己时一样,双眸含着杀气,森然逼人。
文瑶是真的怕他把自己杀了,可便是要杀,她也无法反抗。
他赶来江陵,就没打算放过她。
她眼泪一下滚出来,却不想求饶:“我何来的错?殿下难道就没有受我的恩惠吗?殿下的头疾,圣上当初中毒之症,不都是我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做的吗?我并无所求要走时,殿下可有痛快让我走?”
她初时想留在王府,他明知自己对他毫无威胁,却多次想杀了她。
她日日熬夜相陪,尽心医治从不曾有一分懈怠,受尽冷言便罢了,还被他欺负!
太子症疾无一人敢言,不也是她来回诊治才发现问题的吗?
文瑶见识过他杀人手起刀落的样子,她对他来说本就是不堪一击,遂仰起脖子,闭眼道:“殿下若想动手就动手吧。”
魏璟气得手都在发抖,恨怒摧毁着他的理智,果真伸出了手。可终究未曾碰那皮肉一分,而是将那瓷片紧紧握在手里。
明明感受到他的指骨触碰,可疼痛迟迟不达,直至感受到腥热从她衣领滴进,文瑶才睁开了眼。
尖锐的瓷片被他紧握在手里,尽数陷进那掌心的皮肉里。
魏璟怒气未消,那双眼滚烫似火地紧盯着她,阴冷一笑:“想死可太容易了,可这怎么够呢?”
巧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褚老夫人的声音:“老身恭迎太子殿下。”
魏璟随着这话音,擡起眼,看向门外。
依旧是笑:“正巧了不是?”
听见祖母的声音出现,文瑶本就担心,又见魏璟如此语气,神情立时慌乱起来,忽地抓住他的衣袖,恳求道:“殿下别和祖母说,成吗?”
魏璟冷眼回看她,并不打算理会。
文瑶又道:“殿下想怎么罚我都可以,但这些事与祖母她们都无关,当初都是我一个人决定的!”
她是真的发急,祖母年迈,哪里受得住这等刺激。她也不想因此连累祖母她们。
魏璟将衣袖从她手里抽出来,不曾看她一眼,径直推门出去了。
文瑶心凉了大半。
彼时逃过了一劫,今日这一劫却无论如何再逃不了。
魏璟赶来江陵,便是来寻仇的。
褚老夫人与郑氏等人在外头跪着,魏璟面色幽冷,瞥了一眼身后的人,适才还一脸赴死的模样,此刻怕得跟什么似的。
他暗自懊悔没将人杀了,省得看见她如此令人厌烦。
魏璟胸口憋着怒火,终是沉沉扔了一句:“起来。”
众人这才都起了身,却都心里慌慌的。她们并不知道太子突然来江陵做什么,但他在发怒的边缘,谁都看得出来。
郑氏没敢说话,担忧地瞥了一眼魏璟身后的文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文瑶一时没敢动。
褚老夫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太子手中在滴血,十分惶恐,忙上去迎着魏璟:“此间茶房太小,还请殿下移步,老身去寻大夫来。”
魏璟毫不在意:“不必了。”
随后侧眸瞥了一眼文瑶,离开了褚府。
文瑶哪里会不知道,这是没完的意思。
她朝着郑氏与祖母行礼,然后道:“我想起来今日医馆还有些事,先出去了。”
......
魏璟没有马车,影卫将马停放在褚府外的一条街巷里。
他立在马前,看着磨磨蹭蹭一点不想过来的人,丝毫没有耐心,“你可以再站远一点。”
文瑶根本不敢靠太近,“殿下若有话,可直言,我能听清。”
魏璟漠然:“孤能有什么话,左不过是一刀了结罢了。”
“......”
那他还等什么?
文瑶面色尽量柔和:“过往之事,没必要用生死来惩罚,或许也能有别的办法。”
魏璟冷嗤一声,没说话。
倒想看看她如今,还能有什么手段。
文瑶却突然沉默,站在那,实在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
秋初的雨绵绵如丝,沾衣不湿,却在那发丝与睫羽上凝了不少水珠,许久后那长睫颤了一下,随即擡眸,温声道:“殿下长途跋涉,不妨先休息一晚,容我再想想。”
她那双眸子清亮,眼尾稍稍翘起,适才也哭了小会儿,带点红。
不见胆怯,显了几分真诚出来。
魏璟看出她在拖延,谑道:“你该不会以为,你这招还对孤管用吧?”
文瑶低下头,忽地跪在了地上:“臣女不敢。只是今日家中实在有事,待事情解决之后,我亲自来向殿下请罪。”
魏璟喉咙哽塞,转过了身。
“你最好能尽快想出办法,孤没有太多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