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瑶也不为难她。
她不敢因自己生病拖延太久,梳洗完,便换衣服去给人送药。
这个时辰尚早,魏璟刚从朝殿回来,他身后跟着江淮之与几位官员。
玉白见她,忙道:“殿下要随大臣们去商议事情,一时半会儿恐不得闲,你且跟着去,寻着奉茶的空儿,送进去便是。”
文瑶应下,便一直在书房外头等着,因这书房并不大,所以也不隔音,文瑶站在廊下,清楚得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似乎在说翻案与章王的事。
“当年圣上因失火一事悲痛不已,遂不曾细查便判了文大人的失职罪。殿下不妨再唤高大人对一对案卷供词?”
江淮之道:“诸位大人莫要糊涂了,高淮的面目,你们还未看清楚吗?文大人醉酒之事,只是高淮一人之词。当时他可与诸位大人同为太子殿下办事,且不说文大人不可能在那夜醉酒,便是有,你们可会如他一样落井下石非要至文大人于死地?”
“他既然能站出来污蔑文大人,岂非没有准备?对供词有何用?”
几位老官员哑口。
高淮就是一个笑面虎,从不得罪人,太子久病,他面上却还是在为东宫办事,所以没到证据确凿的地步,众人不敢断言。
反倒为江淮之今日如此直言,有些奇怪。
众人看向肃然坐着的魏璟,也没敢接话。
太子久病多年,他们这几个老臣在朝中逐渐说不上什么话,魏璟也从不需要他们来办事。
今日特地让他们留在东宫,倒教他们有些惶然。
沉默中,斟酌出一句:“不知太子殿下何时能来?”
太子身子好了不少,近来也会接见他们这些臣子,将来也会慢慢接手魏璟手上的事。所以要当年的案子,他们还需与太子商议。
江淮之便是知道他们会如此想:“殿下已经将此案都交由世子处理。”
几个老臣再次看向魏璟。
他的神态并不似以往和缓:“那夜九皇叔负责巡防,他手底下的人能为文大人证明清白,如此诸位大人还觉得不够?”
章王当初负责巡防护卫,那些人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只因他是个躲事的,不愿掺和此事,故而袖手旁观。
“无妨,你们自有顾虑,本世子倒也能理解。”
他们一路跟随太子忠心可鉴,但太子病榻多年,心性早变了,根本不愿意蹚浑水。
即便日后太子重理朝政,也不会再重用他们。
江淮之说话一贯温和,却也难免被这几个老顽固给气着了,竟然看不出今日此举是要重用他们的意思。
“如今有王爷做证,诸位大人也要如当初一样不作为吗?还是说你们根本看不上世子的身份!”
几位老臣惶恐对视,跪地道:“臣等不敢。”
魏璟笑着唤他们起身,又唤人奉茶。
文瑶一直凝神听着,此刻便也跟着外头小太监一起进去了。
太监们正在旁边倒茶,文瑶则直接走到魏璟跟前,将食盒放在他手侧的案几上。
近来药方调整,所以又开始服用煎的药。
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人,魏璟仿若不见,继续与跟前跪着不起的人道:“几位大人不必紧张,既然是翻案,那必然有冤情。本世子并非叫你们作假证,原是如何讲出来便可。”
几人起身,不敢再推辞。
“文大人......为人十分谦和,处事向来谨慎小心,万不会在那样重要的场合与人醉酒。只是当时圣上因失去长孙大怒,又听信此言,才将文大人处了死刑......”
话未说完,魏璟却感觉袖口湿了一片。
侧头看去,倒药的人手抖,将手里的药盅偏了好些,近半的汤药都倒在了案几上。
说话之人未曾注意到此,继续在说:“高淮当时确实一反常态,竟紧咬着不放,最后将文家上下流放,数九寒天,还未到地方,便都冻死在路上......”
魏璟的视线甚至还未收回,那手里的药盅彻底滑落地上,脆裂声彻底打断了说话声。
众人一时都都看向那个毛毛躁躁打破药罐的女子。
魏璟也擡头看过去,还未说一句责怪的话,人就已经跪在地上了。
“殿下恕罪。”
仿佛是怕极了,手仍然在抖。
江淮之见状,本想说情,魏璟先开了口:“今日就到此,都退下。”
几人颔首,躬身退下,书房里便只剩了两人。
魏璟取出帕子擦了擦手,“既然没好全,何故出来惹麻烦?”
他见过她手施银针时的稳当,不会连个药盅都端不好。
但既然是生病,他没打算与她计较。
奈何面前之人却认错极快,一副规规矩矩,尊卑有别的态度:“是民女侍奉不周。”
魏璟看着她,穿回了自己的旧衣裙,面容较之以往确实清瘦了许多,以至于原本贴身的衣裙竟显宽松。
这么一跪,也确实与那些宫人没有任何分别。
“不曾罚你,倒先委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