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维世界是单线程的,没有平行世界,时间回溯相当于重置世界,李琢光花光了在这个世界获得的力量。
所以她没有多余的力量直接定位竺瑾时在哪节车厢,只能依靠石薇在家里各个角落里找到的竺瑾时的旧物推断她当时旅游乘的是这班火车。
只有一次机会,为此,李琢光取了一小撮石薇的魂火。
母女相连,魂火相似,石薇的魂火可以为李琢光指引竺瑾时的方向。
芮礼两手拿着两个箱子,嘴里说着「让让」开路。身后的李琢光脸色苍白,佝偻着肩膀,时不时咳嗽两声。
她们找到自己的床位放下行李,李琢光刚想坐到床上去就被芮礼拦住。芮礼在下铺上铺了一层毯子才让李琢光坐。
石薇的魂火开始跳动,看来这里距离竺瑾时很近了。
坐在对面下铺的中年胖女人拿着蒲扇扇风,胸口都被汗浸湿了:“哟,娃儿咋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
女人嗓门很大,周围的床铺都似乎静了一下。
李琢光捂着嘴咳了两声,声音虚无缥缈地答道:“嗯,老毛病了。”
女人换了个重心侧躺着,她刚才躺过的被子上沾了一层汗:“是去看病?还是回老家啊?是去京市呢吗?”
这列火车经停京市,李琢光顺势承认了:“是的,去京市看病。”
“哦哦——”女人了然地点头,看着芮礼爬上爬下地用抹布擦栏杆,笑笑说,“你们是姐妹啊?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李琢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女人的衣服作料和行李箱:“我是姐姐。”
“诶呀!我就知道!”女人声音一亮,爽朗地笑起来,“妹妹真会照顾人。”
李琢光对这句话持怀疑态度,因为芮礼直接擡起她的身体,往她屁股底下塞坐垫的时候动作一点都不温柔。
“其实我们是三姐妹。”李琢光想了想,开始做铺垫,“但是我们的大姐不见很久了,我们想着来京市的路上找找她。”
女人的衣服和行李材质都比较好,不是缺钱的,看着她这么热情的样子,说不定也是个热心肠。
“嚯,三姐妹啊!你们这是大家族。”女人坐起身,蒲扇扇出的风吹起她被汗黏腻的头发。
“大姐有啥特征吗?我经常往返京市和海市,说不定我见过呢!”
李琢光按照石薇给她的照片形容了一遍,打扫床位的芮礼要挂床帘,李琢光挡住她了,她便用手肘顶了一下李琢光。
这一下正好顶到李琢光的麻筋,李琢光眼眶立马红了。
看到女人都走到她们床位下,心疼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将计就计地开始假哭:
“我真的很想大姐,她走丢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被人带去做黑工……”
“别哭昂别哭,找过保卫厅吗?”女人湿润而温暖的手在李琢光的手上留下印记,“海市、京市都报过吗?”
“没有——”李琢光摇头,“爸妈不许,她们说家丑不可外扬。”
“什么狗屁家长!”女人怒目圆瞪,响亮的声音像吵架一样瞬间从火车头传到火车尾,“你听大妈的,一会儿到了京市,我陪你们去找保卫厅!”
“呜呜呜谢谢大妈。”李琢光反手握住女人的手,感激地说,“大妈你真是太好了,要是你是我的妈妈就好了——”
“诶哟,可怜的娃哦。”
女人脸上的热汗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握着李琢光的手心也一直在出汗,看着就像是她为心疼李琢光而流的眼泪。
有了这个开头,女人好像真的就把李琢光和芮礼当成了她的女儿,吃饭时也掏钱帮她们买了两份泡面。
女人叫拓跋塔,是个生意人,时常往返于京市和海市谈生意,对这两个地方都熟得很。
李琢光要把钱给她,她也推拒了:“你们还要去看病呢,把钱留着看病啊!”
李琢光满脸感动地抹眼泪。
在火车抵达京市以前,要经过一片山区,离之前那个传销组织所在的山区很近,开车的话绕山路也只要一小时。
这里也有一站要停。李琢光和芮礼就打算主要在这一站蹲守竺瑾时。
现在是上车后的第二天下午,石薇的魂火跳动得更加厉害了。
李琢光的手指敲了敲芮礼的床板,芮礼躺在床上睡午觉。
李琢光凑近芮礼的床位,用气声说:“魂火跳了,在这附近。”
芮礼听到李琢光的话以后就直接翻身下床,李琢光拽着芮礼的胳膊一步一挪地爬楼梯下床。
“上厕所?要帮忙不?”对面的拓跋塔本来看报纸,注意到李琢光这里的动静便开口问。
李琢光不是装的。
她回溯时间以后,多了自己这个变数,三维世界时时刻刻都在改变结局。
而为了得到她想要的那个结局,她需要一直用自己的力量维持着世界重启的进度,否则一松手就会回到某一个小变动改变的未来。
她这两天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差,后来站点新上来的小姑娘看她这样子差点以为她时日无多。
等李琢光和芮礼离开了这个小隔间以后,那个小姑娘才小声问拓跋塔:“她生什么病啦?看起来好可怜哦。”
“不知道。”拓跋塔摇摇头,摇着蒲扇的手给小姑娘借了一点风,“那三姐妹都可怜哦。”
“三姐妹?不是只有两个吗?”
拓跋塔开始对那小姑娘说李琢光「三姐妹」的故事。
虽然那些故事大多是李琢光现编的,但编得有头有尾,骗两个陌生人足以。
“天呐……”小姑娘捂着嘴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有这种爸妈啊?”
“唉,你年纪小,不知道。在大妈那个年代——”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火车车厢,拓跋塔的话被迫停止。隔间里的一个个脑袋都伸出头去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凑热闹。
拓跋塔和小姑娘也是,而拓跋塔一看到声音来处的走廊里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就瞳孔瞬缩。
她撸起袖子,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让她在隔间里待好,气昂昂地攥着拳头,推开挡路的脑袋往前走去。
“干嘛呢干嘛呢!”她挤进人群,把那两个单薄的少年挡在身后。她体型很大,一个人就把李琢光和芮礼两个人就遮住了。
“多大人了还欺负人小姑娘?害不害臊呢!”
被吼了一句的干瘦男人和抱着婴儿的女人一愣,女人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
干瘦男人一手仍然拽着另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到庞大的拓跋塔,方才的气势都一泄。
他讨好地笑着说:“姐,这是俺女儿,俺女儿精神不太正常,没欺负小姑娘,真没有。”
说着,他一只手对着周围人拜了拜:“不好意思啊各位,打扰各位休息了。”
那女孩吓得一张脸惨白,着急忙慌地朝拓跋塔求助:“大姐,我不是他的女儿,我根本不认识他,真的,大姐救救我!”
“嘿,你看,又说胡话呢。”男人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身边的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医院的诊断单递给拓跋塔。
“为了给别人解释这事儿吧,我们只能把诊断单随身携带,你看,这又用上了。”
拓跋塔将信将疑地拿过来一看,诊断单上的名字是马翠,女孩,十九岁,似乎和眼前的这个女孩都对得上。
“是啊,他们仨一直都是坐一起的,同一站上的,也不是分开来上的。”隔了两条道,有个慈眉善目的女人附和道。
这么一说,周围人似乎都有些印象了。再看这对夫妇穿得破破烂烂,可女儿却一身光鲜亮丽的新衣服,心里的天秤就忍不住偏向夫妇。
“多可怜啊,女儿生了病还对她这么好。”
“对她好有什么用?女儿脑子有病,又记不住父母的好,现在连父母都不认了!”
“就是说嘛,姐,人家家里的事,你就别管了。”
“我不叫马翠!”那女孩嘴唇抖个不停,她看到诊断单上的名字后急急否认,“大姐,姐姐,我真的不认识他们,求求你……”
“她就是不叫马翠啊!”
拓跋塔还在犹疑的时候,她身后的李琢光忽然惨哭了一声。少年跌跌撞撞地扶着周围的椅子,一瘸一拐地扑进女孩的怀里。
“大姐!你是大姐!你叫竺瑾时!”
见有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竺瑾时的心一下子定了,她马上抱住李琢光的身体,配合李琢光的演出:“妹妹!”
“哇——”李琢光没有眼泪地干嚎,嚎得狠了止不住咳了两声,在手心里咳出了一口血。
竺瑾时紧了紧手臂,她感受到面前少年的身体上几乎没有几两肉,全是骨头。
她心里一沉,不会是这女孩在找姐姐,认错人了吧?
周围人往后一让,几人身边空出一圈真空地带。
李琢光把血往嘴上一抹,继续干嚎:“大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天杀的人贩子,你走丢以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
李琢光现在对卖惨得心应手:“我死前的愿望就是能再见你一面,现在我死而无憾了!”
“呸呸呸,不许说这种丧气话!”拓跋塔两步上前,用袖子擦去李琢光嘴边的血。
干瘦男人见周围的群众似乎越来越相信这个咳血的病秧子说的话,他与那女人就打算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走。
而芮礼站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冷冷地看着他俩。
他俩呼吸一滞,当人贩子当得久了,一个人手上有几条人命都能分辨,眼前这个小姑娘不知何方神圣,但端看她身上可怖的气势,绝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
当下,他们便折身从另一条路走。
芮礼直接一手一个拎住他们的后领,在李琢光特意留给她发挥的空隙里,开口说:“你的小孩,怎么不哭?”
女人一听这话,收紧手臂,欲盖弥彰地用包裹孩子的毯子遮住了孩子的脸。
“这是你的孩子吗?”芮礼擡擡下巴,示意旁边的路人把婴儿抱过去。
女人猛地用力把孩子整个埋到胸口,紧紧地按着孩子的后脑,声音尖利:“不行,不可以带走我的孩子!”
“你都声音这么响了,你的孩子都没哭闹,真的还活着吗!”
芮礼怒了,把女人和男人都归到一只手里抓紧,空出的手以不可反抗的力气一根一根手指掰开女人的手指。
男人还想抢,芮礼一脚踢向男人的下/体,痛得他当下弓下背不能动弹。
芮礼小心地从女人不得不松开的手里拿过孩子,递给刚刚赶到的乘警。
“我们敢等京市到站了让保卫厅来判断我们寻衅滋事或者你们拐卖人口,你们敢吗?”
——当然要到京市,下一站山区的保卫厅还不知道是人是鬼。
“为什么要到京市!下一站就可以!”男人嘶嘶倒抽凉气,硬撑着梗着脖子反驳。
“呵。”芮礼冷笑一声,“那就到京市,让京市的保卫厅再来处理下一站你们的保卫员同伙。”
这么一段时间,乘警也搞懂发生什么事了。
对于人贩子,他们有自己一套判断标准。
他们分别给二人戴上手铐,还有那个拱火的慈眉善目的女人,李琢光四人旁边有几个乘警看着她们。
按照芮礼的话,她们到了京市直接报警。在保卫厅里等待了几小时,结果就出来了。
三个人这次只想拐一个婴儿,竺瑾时是他们觉得独自出行不拐白不拐。
他们包里有各个年龄阶段的精神病诊断书,从那个医院入手,一条人口买卖犯罪链条被一锅端。
而李琢光手心的魂火晃晃悠悠两下,最后熄灭。
时间线改变,石薇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