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回头看了一眼。
很快，这群蝙蝠侠像水流般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一个蝙蝠侠慢吞吞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他把披风剪裁成尖尖的尾端，像一袭优雅的燕尾服，并且在战术手套外面还戴着一双白手套。
“托马斯老爷，”这个蝙蝠侠发出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他平静地说：“好久不见。我本以为等我们都上了天堂之后，我才有机会说出这句话的。”
托马斯像是被这句话和这个场景刺痛。他脸部肌肉痉挛了一下，咬紧牙，逃离了视线。
“我……”托马斯用气音说，“抱歉……我……”
阿尔弗雷德说，“如果你要道歉的话，那么道歉的对象似乎并不应该是我本人才对。”阿尔弗雷德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对着坟墓道歉的陋习，不是吗？”
托马斯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一步。
阿尔弗雷德沉默的谴责着对方。直到托马斯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直到托马斯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惩罚，阿尔弗雷德才放过了他。
现在阿尔弗雷德和托马斯同时站在头顶的光源里了。他们站在同一个审判席上。
阿尔弗雷德说，“托马斯老爷，你的那些想法，我也曾经有过。”
他们面对面的站着。
托马斯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阿尔弗雷德看着托马斯，看着周围所有的蝙蝠侠，看着曾经被蝙蝠侠吞没的他的儿子。
阿尔弗雷德说，“我曾经怨恨蝙蝠侠，我憎恨哥谭，这座罪恶永远不会停息的城市。只要哥谭还有一天存在着犯罪，蝙蝠侠就永远不会把我的孩子真正还回来……”
托马斯说，“是的……是的……”托马斯颤抖的说，“我不要布鲁斯变得伟大，我不要布鲁斯付出自己的一生，我不要布鲁斯去为正义献身……”
阿尔弗雷德说，“——可是我同样为布鲁斯感到骄傲。”
“什么？”托马斯说，“什么，可是……”
阿尔弗雷德说，“可是布鲁斯达成了他的伟业，布鲁斯在苦难中成就了他想成为的他自己。我为布鲁斯感到骄傲。”
托马斯无法自制的大喊：“可是你不知道——布鲁斯会死的！蝙蝠侠会害死他！蝙蝠侠会害死他！！”
阿尔弗雷德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托马斯说：“什么……不！不可能……”
阿尔弗雷德终于露出一个对命运充满憎恶的微笑。泪水从他脸上的蝙蝠面具落下，滴落在他胸前的蝙蝠标志上。
阿尔弗雷德说，“这是一个不断重启的地球。托马斯老爷，你只是有一次失去了你的儿子，你猜我失去布鲁斯一共多少次？”
托马斯身体摇晃了一下。他捂住自己的额头。
阿尔弗雷德说，“54次。甚至比我们地球的编号还要再多一次。这愚钝的孩子，他以为我不知道？他以为他还能够骗得过我吗？”
托马斯剧烈的颤抖起来，他捂住脸，啃咬自己的手指，这一刻他迫切的需要一些来自身体的疼痛，才能转移情绪上的注意力。
“但是，你……”托马斯模糊道，“你……”
阿尔弗雷德知道他的疑惑。阿尔弗雷德平静地说：“但是我依然为布鲁斯骄傲。因为这就是布鲁斯想成为的，因为这就是布鲁斯曾经在你和玛莎的坟墓前，决心用一辈子去完成的。因为八岁的布鲁斯说——‘在我父母被杀害的那一天，我向黑暗许下誓言。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对抗罪恶，保护哥谭市的人民’。然后他做到了。”*
托马斯从喉咙最深处，发出一声惨烈的、不似人声的悲嚎。
阿尔弗雷德几乎以一种嘲弄的语调说：“布鲁斯想要让他的父母为他感到自豪。现在他做到了，你为什么不高兴，托马斯老爷？”
托马斯彻底的垂下了头。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托马斯现在明白了。
阻止布鲁斯成为蝙蝠侠是不可能的。因为托马斯和玛莎把他们的孩子教导得太好了，他们教授他友善、正义、无私、爱，又怎么能指望布鲁斯在长大后成为一个卑劣自私的人？
托马斯闭上了眼睛。
托马斯说，断断续续的，痛苦的，悲伤的。
“我知道了，这依然全部是我的错……是我不够信任他，我本应该更加相信布鲁斯的……”
阿尔弗雷德评估着他的反应。
大大小小的蝙蝠侠打量着托马斯。
片刻后，阿尔弗雷德的态度似乎软化了。他用一种温和了一些的声音说，“也不能全怪你，托马斯老爷。”阿尔弗雷德说，“布鲁斯执意把蝙蝠侠塑造成非人的怪物，给他安上恐怖的形象。这一定让你产生误解了吧？”
托马斯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因此以一种情绪剧烈起伏之后茫然的视线回视着他。
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
“在哥谭，‘蝙蝠侠’并不只是恐惧的象征。”阿尔弗雷德说，“托马斯老爷，你不知道，诅咒是不能传播的，只有‘爱’可以。”
大大小小的蝙蝠侠露出了微笑。像雨后蓬勃生长的蘑菇，像一群被蝙蝠侠病毒所感染了的、自愿且无药可救的年轻人：
“‘蝙蝠侠’从来不是一种不幸。‘蝙蝠侠’是信仰，‘蝙蝠侠’是希望，——蝙蝠侠，他是哥谭的英雄啊。”
蝙蝠侠们说。